颜含玉沉在酷寒的荷塘中,砭骨的严寒让她求生欲望强烈,她苦苦挣扎,用力扑腾着水。模糊之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荷塘边,想呼救,话却被冰水吞没。
岸上一双惊恐不安的目光刮痛了颜含玉的心,紧随着那道身影转身跑着离去。
水太冷,含玉的手脚早已失去了知觉,她终于支撑不住,眼皮极重,昏厥了已往。
“姐姐,姐姐,含玉姐姐!”
一道稚嫩的声音大哭着,高声的喊着她,生生的把她的魂喊了回来。
颜含玉肺腔堵的厉害,感受呼吸不外来一样,人更是提不起一丝力气,脑袋也昏昏沉沉。她徐徐睁开眼,眼睛睁开了个缝儿,迷迷糊糊中看到了熟悉青纱帐。
难道她没死?
差池,她死了才是!她明明看到了自己的灵魂离身!
“姐姐,你醒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上来,惊喜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苦思。
颜含玉望已往,眼前照旧有些模糊,那是一张稚嫩的脸。
这不正是幼时的静香?
颜含玉惊讶!
“静、静香?”她开口无声,只能看到唇动。
“姐姐,姐姐,是我。”静香却是看到了她动嘴,边哭边笑,欣喜的小脸上全是泪水,鼻子和脸都哭的通红。
颜含玉满身无力,胸口堵着一口浊气,身上似是火烧,又转瞬觉得酷寒无比,冰火两重天的感受让她难受至极。她无法支撑下去,再次沉沉昏睡了已往。
“姐姐!我姐姐没死,快去催医生,快去,快去!”
颜含玉再次醒来已经是两日后,浅浅的药香扑鼻,周围寂静无声。
她慢慢睁开眼,手指动了动,突然一道轻微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外间的翠云压低了声音说着,“巨细姐这次真是命大,这么冷的天落水,还能活下来。”
“谁说不是?”周嬷嬷唉声叹气,“含着玉而生,巨细姐照旧有福气的,有佛祖保佑啊!”
“医生人真的是想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啊?推巨细姐落水,竟然转身就跑了!巨细姐醒来,还不恨死了医生人?”说前面这句话的时候翠云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娘狠心卖了我,我都恨死她了,以后我才不会养他们……”
“医生人也不是故意的,不要乱说话……”周嬷嬷摇摇头,不再接着她的话茬。“你去膳房看一看吧,我进去看看巨细姐。胡医生说巨细姐今天应该能醒,巨细姐两天没进食,等会儿醒了肯定要吃些工具的。”
“好的周嬷嬷。”翠云放下了手里的绣活,出去了。
柔弱不堪的母亲看着她落水,其时的体现让颜含玉心疼。她忍不住又闭着眼,咬着下唇。
她叫颜含玉,因含玉而生得名,坊间传言她是九天玄女转世。她少聪颖,十个月便能说许多话,周岁就识百字,怙恃对她痛爱有加。周岁生辰那日,她说等父亲回来再一起给她过生辰,谁知当日夜里等回了一具酷寒的尸体。
当朝太傅的嫡宗子,开宝八年乙亥科状元,先天子钦点的状元郎,颜含玉的父亲颜学仁,救驾而死,只获得一个追封的称谓世忠侯。
从那以后祖母直呼她是扫把星转世,苛刻刁难;母亲除了整日哭泣,对她险些不管掉臂。
她突然睁开眼,想到之前模模糊糊中似乎看到的静香是幼时年岁,一道灵光从脑中闪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真的是一双稚嫩的小手!她双手无力,“扑通”又掉在床上。
周嬷嬷刚进来,就见她睁着眼睛,迎上去,“巨细姐,你醒了!”
“给我铜镜。”她的声音沙哑的险些无法作声,她却照旧听出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她有些焦虑,心跳不稳,撑着手要坐起身来。
周嬷嬷连忙上前扶着她,给她披了一件厚厚的棉袄,听巨细姐说要铜镜周嬷嬷觉得奇怪,迟疑了一下。
“咳、咳……”颜含玉连咳了几声,嗓子痛的她无法开口,她张着嘴,急遽说,“铜镜!给我!”
“好好好,巨细姐别急,奴婢去拿。”
周嬷嬷折回梳妆台,拿了铜镜,递了已往。“巨细姐。”
颜含玉看到了,真的是一个小女孩,面部清瘦,小小的脸颊白的清透,五官生的规则漂亮,这是她五六岁时候的模样。
她不是死而复生!
她是重生!她竟然重生回到五岁坠入荷塘那年!
周嬷嬷担忧着她饿着肚子,连忙说着,“巨细姐醒了,奴婢去膳房端些稀粥来喂巨细姐吃些。”她转头见巨细姐还痴愣愣的看着铜镜,心里很是担忧。
房间外,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小女人一路跑过来。
“姐姐!是我姐姐醒了吗?”
“二小姐,巨细姐刚醒。”
颜静香迈着小短腿跑了进去,大叫,“姐姐、姐姐!”
颜含玉还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被这么大的声音惊了一下,偏头看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人掀帘已经跑到她的床前。
“含玉姐姐!”
个子小小的颜静香,扎着两个小辫,双眼明亮闪闪,小脸肉嘟嘟的,红扑扑的双颊,很是可爱生动。
一段画面突然泛起在她的脑中。
同一个地方,就在这间她的内室中。
“姐姐!”颜静香跪在她的床前,抱着她的尸体痛哭。
“姐姐——”她转身对着一群人怒道,“我恨你们!你们杀死了姐姐!说什么她误了我的终身!都是你们……你们为了自己所谓的面子……你们为了自己,竟然杀了自己的亲人!”
“姐姐她是我们的亲人,不是对头!”
“姐姐她病着,你们掉臂她死活,连医生都不给她请,这跟亲手杀了她有甚么区别?”
“你们说的好听,担忧我嫁不出去,她死了我就能嫁出去了吗?如今姐姐去了我也不会嫁,我谁都不嫁,我要跟你们隔离关系!我没有你们这样狠毒的亲人!”
那一声又一声的控诉在她的耳边响起。前一世静香为了她的死跟家人闹翻了!
这个家里她另有真心相待的亲人,就是静香。
颜含玉清瘦稚嫩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颜静香也哭,两个小小的身影抱在一起哭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