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身子陷在沙发里，右手搭在身边放拷贝的箱子上，不动声色地把周围审察了一遍。
前面是一张红木的办公桌，大气典雅，办公桌上放了一台电脑，桌后是老板椅，老板椅后方左右两侧划分是一个书柜，中间空着，挂了幅字，是用草书写的宁……后面那三个字太花式，杜安实在认不出来。
横竖是草书。
他现在所坐的沙发右侧是个半人多高的盆栽，再已往是个雅致的小吧台，那个带他们过来的秃顶瘦竹竿正拿着个榨汁机折腾个不停。
束玉就在他旁边，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又等了两分钟，那边的秃顶瘦竹竿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摆着三杯颜色有点奇怪的花茶。
“久等了。”
秃顶瘦竹竿把托盘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比了个请的手势，面带笑容推销道：“这果花茶很久没调了，也不知道手艺还行不行，尝尝看。”
杜安今天下午也就去看影戏之前喝过一点水，接着看完影戏、又去放《电锯惊魂》，再到厥后放完《电锯惊魂》被这秃顶瘦竹竿请来这里，这整个历程没喝过一滴水，早就渴得不行了，也不跟对方客气，端过来就连喝了好几口，一下子喝得只剩了个底。
“滋味怎么样？”
瘦竹竿眼含期望地问道。
凭据套路，这个时候不管这花茶味道如何，客人一定都市说上一句“不错不错”。
但是他面前这人不按套路出牌。
“涩了点。”
杜安这么说。
瘦竹竿措手不及，脸上不禁浮上一丝错愕和尴尬，但他终究也是见多了世面的人，马上就用笑容掩饰了已往，不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而是进入了正题。
“究竟太久没做了，手艺果真不行了。我现在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吧，我叫齐晟，是小马影视的副董，现在你们总不再怀疑了吧？”
能够随意进入小马影视在尚海的服务处，而且鸠占鹊巢占用经理办公室的人，显然不需要再怀疑其真实身份了。
看了看杜安和束玉，齐晟接着说下去：“虽然，要是换做我在路边随便碰到一小我私家说要买我的影戏，我也会怀疑这人是不是个骗子，人之常情么。我先跟你们介绍一下我们公司吧，我们小马影视呢有三个老总，分管差异的事情……”
杜安打断了他的话，“你计划出几多钱买我的影戏？”
齐晟这下子是真愣住了，呆了半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他干了这么多年的商业谈判，照旧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家伙：先是客套话都不会说，直指他手艺不行——要知道他都多久没有亲自动手做过工具了，这次也是着实看重这部影戏所以才会屈尊亲手做花茶以表自己的诚意，却没料到对方貌似没领情；接着又极端不礼貌地打断自己的话，跳过了相互试探的部门，直奔主题赤裸裸地直接问价。
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眼前这个年轻导演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杜安却基础不给他回神的时机，舔了下嘴唇——这果花茶还蛮有润喉功效的——然后直接开喷：“齐总我们这部影戏前期投资了一百万，后期制作资金不够又追加了三十万总共是一百三十万，投资商对这笔投资的预期回报率在百分之四十以上也就是说你至少要出到一百八十二万才有可能拿下这部影戏。虽然你适才也看到了这部影戏有多受观众喜爱所以可以预见加入竞争的对手不会少，结合今天的试映情况开端预计至少二百万投资商才同意放手，不外我小我私家对于小马影视的企业文化比力认同如果条件接近的话我照旧更倾向于把作品交给小马影视来刊行所以如果齐总你能出到二百万的话我觉得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拿下这部影戏。”
杜安语速极快却语句清晰明白，一连串的话喷下来跟机关枪一样，把原来就有点懵了的齐晟彻底打成了傻子。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杜安也有些累，喘了两口气歇息了下，最后用正常语速问道：“齐总，怎么样？”
心底却是感伤起来：他上大学的时候还曾经埋怨过治理学要学的工具太杂了，可现在却不由庆幸当初了学了那么多相关知识——要不是当年在商业谈判的模拟课上拿过最高分，他今天预计就要被眼前这齐总牵着鼻子走了。
接着又追念起了适才的事情。
在《电锯惊魂》放完后，齐晟就找上了他，说是要买下这部影戏，并说另外找个地方详谈，然后就开车带着他们到了小马影视在尚海的服务处这里。
整个历程中，杜安外貌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对齐晟的招数看得一清二楚——从踏入这间公司的大门开始，这场谈判其实就已经开始了。至于厥后的不去聚会会议室，非要把服务处的经理撵出去占据经理办公室，另有亲手做花茶等等，都是齐晟的谈判招数，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应该会用到。
说实话，按正常套路来的话，杜安还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说服面前的齐晟，究竟小马影视和瑞星影视是一个体量的，能够做到小马影视的副董，齐晟的商业能力可想而知，应该不是他一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能比的，所以他只能剑走偏锋。
效果似乎还不错，至少把节奏抢回来了——在杜安看来，谈判就是一个由筹码和节奏组成的游戏。
齐晟一时之间照旧没能二愣子的生理状态中恢复过来，连着呢喃了好几句“二百万”之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面前的小子牵着鼻子走了，惊异地盯着杜安连看了好几眼。
“二百万太多，”
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节奏的齐晟想都没想到就脱口而出这么一句，想要打乱现有的节奏重新把节奏抢回来。
话刚出口就被杜安打断了。
“齐总，我适才说得很明白了，成本就要一百三十万，投资商的预期回报率是百分之四十以上，那就是一百八十二万。这一百八十二万是实打实铁打不动的，不能再少。如果齐总你前几天来买的话，一百八十二万应该也能拿下了，不外今天的试映情况你也看到了，这样的试映，连十八万都不值？”
暂时取得了优势后杜安盘算了主意接纳全场紧逼的方式，不让齐晟夺回话语权。
束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花茶，顺手从茶几下层随手翻出一本杂志，低下头看起来，以免自己心情的异样被劈面的齐晟看到。
成本从二十万直接蹦到了一百三十万，翻了差不多快要七倍，这杜安也真敢说。
这边束玉一直低头品茗，没事翻两下杂志，而另一边的杜安和齐晟则是你来我往讨价还价说个不停。
两小我私家的杯子都续了好频频水了，外面的天光也徐徐暗下来，墙上始终的时针指向了6，这才谈定。
“那就二百二十万，禁绝再变了！”
齐晟喝完最后一口果花茶，狠狠地把杯子拍在了茶几上，心情有些狰狞。
他最终照旧接受了杜安的报价——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价钱往上面抬了抬。
但没人知道，齐晟状似无奈，心底却是欣欣然：二百万二十万拿下这影片，完全在他的预期之内。
“虽然。”
杜安憨厚地笑着，右手伸到背后撑了一下腰，似乎是坐得时间太长，腰有点不舒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他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了。
杜安不动声色地在腰上行动幅度极小地擦了两下，才把手心里的汗水拭去，心却还兀自怦怦跳个不停，似乎打雷一样：就在他适才张口缄口间，一笔两百二十万的生意成交了！
他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红豆男士秋款纯色经典商务长袖衬衫，是他来尚海之前为了参展充门面特意买的。这是去年的流行款，也是杜安长到这么大买过最贵的衣服——只是一件衬衫，整整花了他一百一，比他的冬衣外套都贵。
而他适才谈下来的价钱，能买下两万件他身上的衬衫！如果不拿去买衬衫，而拿去买盒饭的话，巷口五块钱一份一荤两素的盒饭能买44万份，一天两顿来算，够他吃22万天，602年！
天哪，杜安被满脑子的盒饭晃得眼睛发晕。
“相助愉快。”
齐晟站起身，率先伸脱手来。
杜安赶忙把脑袋里的盒饭晃了出去，也站起身，把手心上的汗已全部擦洁净的右手伸了出去，跟对方握在了一起。
“相助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