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完成后，我辅佐裴昭登位，本可以脱离世界。

　　可他不惜用巫蛊之术将我留下，希望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直到他那嫁去敌国的白月光归来，他发现曾经自豪的少女早已被折磨得痴傻，心痛不已。

　　“阿鸢，我必须封月嫣为皇后，这是我少时对她的允许。”

　　可他早已忘了与我相守一生的诺言。

　　他不知道，就在帝后大婚的那一夜，我已经不受千秋蛊的限制。

　　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的离开。

　　1

　　只为延长自己在现世病重紧急的性命，我被迫接受了系统的任务。

　　辅佐落魄的七皇子登位，我遇见了裴昭。

　　他是不受宠被养在行宫的皇子，而我是自在洒脱的将军府嫡女。

　　在京中令郎贵女们的马球会上，我的马突然受惊狂奔，众人无不惊慌躲闪。

　　只有裴昭孤身上前，与我配合强行扼住了笼头。

　　他将我从马上扶下来，笑容如光风霁月。

　　“在下裴昭。”

　　厥后，我入宫成为皇子公主的伴读，不敌他步步靠近，相互奉为知音。

　　直到裴昭被天子选中去往边关征战，系统提醒我，他遇到了危险。

　　他重伤昏厥时，我实时策马赶到，取了他的令牌，替他命令三军，险象环生。

　　历经生死，大战告捷的那一日，裴昭喜极而泣。

　　“阿鸢，这一次我会抓紧你的手，再也不会放开了。”

　　那一刻，我们紧紧相拥。

　　我从来到这个朝代一直紧绷的弦似乎也徐徐熔断了。

　　我孤身一人在这异世，无媒无聘，与他拜了天地。

　　新婚夜，我对他坦诚相见。

　　“其实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待你荣登皇位那一日，我就会脱离世界，与你不复相见。”

　　裴昭握着我的手，红着眼恳求我留下。

　　“若能与阿鸢长相守，我今生无憾也。”

　　我盯着他满含深情的眼眸，终于照旧心软了。

　　我提供应他种种新奇良策，辅佐他招揽人心。

　　他亦向我虚心求教，学习千百年后，该如何爱人。

　　裴昭登位后，不惜寻遍天下，终于找到一位苗疆巫女，种下千秋蛊强行将我留下。

　　他向我允许，“阿鸢，等朝局稳定，我一定封你为后，堂堂正正牵起你的手。”

　　前世的我体弱多病，从未尝过情滋味。

　　于是，裴昭予我万千珍重与情爱，我深信不疑。

　　直到新帝登位第一次北巡，他从边关带回来一个娇俏女子。

　　那女子一袭粉红衣裙，目光如孩童般清澈，竟当着我的面，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

　　“裴昭哥哥，你说过要陪嫣儿吃皇城的美食，这皇城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呀？”

　　我愣住了，明显看到裴昭脸庞的绯红。

　　在他的解释中，我第一次知道他们的过往。

　　楚月嫣是昔日嫁去北羌和亲的郡主，与他是旧相识。在北羌战乱时，她被匈奴人掳走，被折磨得精神瓦解，失去了全部影象，人也变得痴傻。

　　唯独只记得她的裴昭哥哥。

　　裴昭叹了口气，“我需把她留在宫中，如今她只依赖于我，生人勿近。你可以理解我的，对吗？”

　　我眉头微蹙。

　　“你曾经允许过，身边不会有其他女子。”

　　他眸中有纠结，“她清白尽毁，这辈子嫁不了人了。”

　　“这样的女子如何在世间立足，我必须封她为皇后。阿鸢，给她一条生路吧。”

　　2

　　我怔怔地望着楚月嫣与他交握的手，明艳的少女面孔上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裴昭不娶她，她便活不下去了。

　　“你如今已是九五之尊，天下尽在股掌之间，难道不娶她，就没有此外措施掩护住一个弱女子？”

　　还没等他回覆，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

　　躲在裴昭身后的女子小声哭泣，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憔悴，像只受惊的兔子。

　　“裴昭哥哥，她是谁？她好可怕，是不是讨厌嫣儿，要赶嫣儿走……”

　　裴昭不忍，险些是不假思索。

　　“嫣儿不怕。”

　　“她没有资格赶你走，朕也不会允许。”

　　楚月嫣缩在他的怀中，哭得情难自抑，险些要晕厥已往。

　　裴昭将她打横抱起，公开场合之下，径自抱回了承乾宫。

　　我心头狠狠一痛。

　　宫里许多人都知道我和裴昭的关系。

　　我无名无分跟了他三年，如今楚月嫣一朝归来，直接入主中宫，让我成了整个皇宫的笑柄。

　　我强行镇放心神，追随已往。

　　在看着他哄着楚月嫣睡下后，我平静地说：

　　“裴昭，我们谈谈吧。”

　　那一日，承乾宫外的铜雀台，天上明月如华。

　　一年前的夜晚，也是在同样的地方，他目光如灼，许诺为我虚设六宫，未来后位一定是我的。

　　现在，裴昭艰难的告诉我，他这一生的心愿大多告竣了，唯有楚月嫣。

　　他想让楚月嫣以我庶妹的身份入宫，将军府嫡女的妹妹，这样能最洪流平取消大臣们的疑虑。

　　我深吸一口气，“若我差异意呢？”

　　他眼底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

　　“月嫣已失去影象，心智如七八岁孩童，唯一能信任的不外只有朕。”

　　“我不会与她有伉俪之实，只是担一个虚名而已。”

　　“阿鸢，你曾说过不在意名分，我们只在朝朝暮暮。”

　　裴昭拥住我，我在他怀里缄默沉静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我也很希望如此，很想和裴昭能毫无芥蒂地继续携手一生。

　　但我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我已在古代沉浮数年。

　　直觉告诉我，恐怕不会有他说得那么简朴。

　　我打点关系，找了宫里的老嬷嬷探询，知道了些从前的宫闱秘辛。

　　她告诉我，作为尊贵无比的清河郡主，楚月嫣之前跟裴昭同在太学，两人有青梅竹马之谊。

　　但是其时裴昭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楚月嫣志向高远，想当的是一国之后，于是拒绝了他。

　　所以，当先帝要派人去北羌和亲时，她毅然主动请命前往。

　　直到厥后，两国交恶，他们彻底失去了可能，裴昭也郁郁寡欢了许久。

　　我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

　　“厥后的事，小姐就都知晓了。”嬷嬷叹了口气。

　　厥后，裴昭在跑马场与我既见倾心，我一次次不惜奔赴，救他于危难之中。

　　他眸中的深情亦不是假的。

　　我突然想起来，那些个春情摇晃的夜，裴昭曾在意乱情迷时，喊错过我的名字。

　　阿鸢，阿嫣。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原以为他只是一时喊错，却想不到那时的他，究竟在透过我，念着谁。

　　3

　　裴昭以让我照看“庶妹”的理由，拿走了我的出宫令牌，不让我出宫。

　　自从楚月嫣入住承乾宫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裴昭。

　　他整日陪伴着那个女子，不理朝政，全凭我代为处置惩罚。

　　一次在御花园，我看到了他们，正在一片花海间嬉笑。

　　从我的角度看去，裴昭的指腹正轻轻摩挲着女子的下颌，现在浸满了宠溺。

　　“裴昭哥哥，你真的是嫣儿的良人吗？”

　　他沉声抚慰：“虽然，你我两情相悦多年，嫣儿是我唯一的妻。”

　　望着裴昭着迷的眼神，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一日，我一如往昔在文渊阁替他处置惩罚聚集如山的奏章，就听到小厮急遽忙忙来报：

　　“欠好了，郡主在正门口晕已往了……”

　　我皱起眉，停下朱笔走了出去。

　　正门外，楚月嫣一身素净衣裙，倒在我的门槛旁，她眼帘紧闭，脸色苍白。

　　我这才知道，她从早晨就跪在门口，一直到中午，都无人给我通报。

　　正惊奇时，裴昭已经闻讯急遽赶过来了。

　　发现楚月嫣跪在我门前晕倒了，他瞬间慌了，仓皇地将她抱起。

　　“陆鸢，她已经到了如此田地，你何以还要咄咄逼人？”

　　他深锁长眉，眼神充满深深的质疑。

　　却听到怀里的女子气若游丝地说：

　　“是我执意要跪的。”

　　“我已经知道了，陆姐姐和你有情，冲撞了姐姐和裴昭哥哥，嫣儿愧疚不已……”

　　话音未落，她便难以抑制地昏厥了已往。

　　楚月嫣在偏房昏厥了一个下午。

　　御医说，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只能开些安神补气的药方，情绪上不能再受半点刺激。

　　她终于醒了。我站在门口，听到她低低的啜泣声。

　　“裴昭哥哥，嫣儿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嫣儿只是太畏惧了，怕你有了陆鸢姐姐，就再也不要我了……”

　　裴昭心疼至极，紧紧将她揽入怀中。

　　“嫣儿不用怕，朕会封你为皇后，一定会让太医好好医治你。”

　　他走出来的时候，与我擦肩而过，终是滞住脚步，握住我冰凉的手。

　　“阿鸢，委屈你了。”

　　“但是为了月嫣，我们必须演一场戏，你也不想她堂堂一个郡主，落得个凄惨终老的下场吧。”

　　我不动声色抽出了手。

　　“陛下还觉得自己是在演戏吗？”

　　他看向楚月嫣时，眼底的情浓是真，心疼是真，唯有对我的允许是假的。

　　裴昭皱起眉，“朕与月嫣清清白白，心里只有你一人，自会证明给你。”

　　说完，他避开我冷漠的目光，拂衣离去。

　　我坐到楚月嫣身边，轻轻搅动着一碗汤药。

　　裴昭一走，楚月嫣就变了一副面孔，那种柔美可怜的模样消失不见，上下审察着我。

　　“他们都说，你和我很像，难怪裴昭如此信任你。可是你觉得，他更喜欢看你这个赝品，照旧我这个旧爱？”

　　心中的怀疑被证实，她基础没疯。

　　明明是装的。

　　我平静地回视她，“我无需与你相比，郡主，我并不以色事他人。”

　　楚月嫣却轻笑作声，“陆小姐高风亮节，月嫣佩服。”

　　“可惜了，画虎终类犬，你和我再像，终究取代不了我在裴昭哥哥心中的位置。”

　　我放下药碗。

　　“郡主很美，可是若欠好好喝药，这美也会不复存在。”

　　走出门外，我压抑着心底呼之欲出的讥笑。

　　三年前的楚月嫣，或许是纯善大义，会为国毅然和亲。

　　如今的她已然为了上位，不惜装疯卖傻，博取裴昭的怜爱。

　　我的侍女连珠气急松弛。

　　“小姐，我一早就怀疑她是装的了，没想到是真的！你可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禀报给陛下。”

　　我淡淡浮笑。

　　“他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纵然装疯也好，只要肯为他花心思，他都甘之如饴。”

　　年少得不到的白月光，现在主动投怀送抱，怎能不动容？

　　裴昭曾经说过，局势不稳，不宜封我为后。

　　可楚月嫣一回来，他便掉臂群臣阻挡，执意给她一个假身份，择日大婚。

　　帝后在坤宁宫举办婚仪了。

　　他给了楚月嫣曾经许诺给我的大婚，凤冠霞帔，举世瞩目。

　　成礼之前，裴昭找到我，攥紧了拳头。

　　“阿鸢，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心结，可朕不得不这么做。”

　　“我不会在那里留宿，喝完合卺酒就回来陪你。”

　　4

　　他说得坚定，可我不会再相信了。

　　果不其然，那一晚，裴昭食言了，进了坤宁宫就再也没有出来。

　　而这段时日，我被困在宫中，托人寻来许多苗医巫蛊之书，研究破解之法，已经初见眉目。

　　帝后大婚后两个月，他终于肯召见我。

　　裴昭带我去了偏远的永和宫，这里原本是先帝宠妃的居所，废弃多年。

　　如今挂上了“金台宫”的牌匾，所用装潢多用鎏金，奢靡无比。

　　我不解何意，裴昭却在身后轻轻环住我。

　　“阿鸢，你陪我一路走来吃了许多苦，如今朕为你重新修缮出金台宫，作为你的寝宫。”

　　“你曾立言六宫虚设，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我别无他求，只求陛下放我离开，让我能够当一介庶民，平淡今生。”

　　这个曾经和我缱绻过无数次的男人，曾是我心头最柔软的那块存在。

　　可是如今，权柄在手，他却说出了无比陌生的话。

　　“你是女子，本就应静修内帷，为何偏要如此顽强？”

　　“你已经被种下千秋蛊，不得不留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了，除了朕，普天之下你另有谁可以依靠？”

　　这一刻，我只觉得一切恩爱虚无的假面都骤然撕碎。

　　何其可笑。

　　我以为的异世知音，其实我们终究差异。

　　“你获得了年少爱而不得的心上月，天下美人皆在怀，样样皆是圆满了，希望陛下也能放我自由。”

　　我说罢，转身就欲离开。

　　裴昭却红着眼，一把将我拽入怀中，我想挣扎，却被他死死禁锢住。

　　酷寒的，带着龙涎香气息的吻落在我的唇，封住了我的叫喊。

　　“阿鸢，朕禁绝你离开。我会封你为贵妃……会让你做朕最钟爱的贵妃。”

　　我推不开他，狠狠咬破了他的唇，血腥味蔓延开来。

　　“让我做你的三宫六院，永远不行能！”

　　裴昭踉跄了几步，拂去唇角的血迹，冷声道：

　　“陆家嫡女谨修内德，慎赞徽音，朕心悦之，着封陆鸢为云贵妃，赐居金台宫。”

　　寂静华美的宫殿里，很快只剩下我一小我私家，我却突然释然地笑了。

　　他自以为用蛊术留住了我，我就会向他妥协。

　　可他不知道，这些时日我潜心研究，已经找到了解开千秋蛊的措施。

　　我终于可以不受桎梏，能够回到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