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谁在乎你们的狗屁未来
她果真，照旧恨他的。
藏于衣袖之中的另一只手不自觉紧握着，那股熟悉的，似乎要将她灵魂都生生扯开的痛觉再次席卷谢无虞的全身。
谢无虞凝视着他，奚争渡眷恋的用脸颊轻蹭着她的掌心，倘若不是谢无虞能感知的到，只怕都要以为那玄珠并未进入他体内了。
但很快，那双柔软的眉眼便突兀的簇起，像是在忍耐着些什么一样，奚争渡的身子马上僵在原地，连呼吸都险些骤停。
谢无虞眼也不眨的盯着他，视线徐徐从他的脸上下落到那脆弱的脖颈上。
真想......杀了他啊。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极为缓慢。
奚争渡的面色已然是苍白，额头上不停浮现出冷汗顺着脸颊滴落，但他却始终未出一声，而谢无虞仍保持着那个亲密而危险的行动，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夺走他的性命。
谢无虞的状态也算不上好，她蒙受着与之相似却又差异的疼痛，药庐里研制出的止疼药对其的效用险些是零。
明明这是一个十分不划算的做法，但谢无虞却不想停下来，也停不下来。
碧海之眼治不了她的“病”，也救不了她的命，而奚争渡偏偏要在这种时刻泛起在她眼前，就像是命运在提醒着她。
——她仍然深陷于死亡的魔障之中，或是因“病”五脏俱损而死，或是再一次因奚争渡而死，这就是她既定的命运。
莫大的不甘比之身体的痛楚越发令人痛苦，她想起苍山之上不知缘由向她扑杀的野兽，想起耳畔边那人听不太真切的牢骚声。
一时之间，满室寂静。
谢无虞收回了手，而奚争渡像是真的刚被谢无虞扼住了脖颈一样猛地喘息着。
“我困了，你走吧。”
“好。”
温情的假象被猝然终止，但似乎他们都没有觉得差池。
奚争渡徐徐扶地起身，身形有一瞬之间的踉跄，他扯出一抹笑意，克制住紊乱的呼吸，目送着谢无虞躺在床上，替她掖上被角，才放轻脚步离开。
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似是再也抑制不住，奚争渡忽的跪倒在门前，腥甜气溢满了鼻腔，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摔落在地那一刻，奚争渡仍下意识回望着谢无虞的偏向，畏惧师姐发现，却又期待会被她发现。
矛盾而割裂的情绪充斥着大脑，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就维持着这样一个狼狈的姿势盯着那扇木门很久。
但紧闭的木门始终没有要被打开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奚争渡终于收回了目光，垂眸看见门前喷洒在台阶上的大片血迹。
“师姐不喜欢。”奚争渡呢喃着，像是陷入魔障一般跪在地上用衣袖重复在台阶上摩擦着，直到衣袖被磨烂，台阶上再也找不出一丝脏污的痕迹。
一道阴影忽的笼罩在他的头顶，来人面上带着不行置信的惊惧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闭嘴。”奚争渡下意识压低嗓音呵叱。
抬眸时奚争渡才终于看清来人的模样，是主峰的微尘仙尊。
奚争渡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但不耐的语气中几多照旧夹杂着些威胁，“师姐在睡觉，不要吵醒她。”
微尘仙尊看着满身血污极其狼狈的奚争渡，不知是因为奚争渡这幅全然不尊师重道的语气，照旧因为他所说的话，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但玄珠入体所带来的副作用他是知晓的，与一个小辈盘算也未免太失风范。
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木屋，微尘仙尊眼底闪过一抹难辨的暗色，终究照旧尊重了奚争渡的意愿：“跟我过来。”
微尘仙尊走在前方带路，但好一阵都并未感知到另一人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一看，奚争渡果真还站在原地，分毫未动。
三番四次不将他的话放在眼中，微尘仙尊现在也没了好耐心。
“药庐不是已经告诉过你谢无虞并无大碍吗？你在这里守着又能有什么作用？”
许是因为提及到了谢无虞，奚争渡锐利的目光马上扫视过来，面上全然不晤面对谢无虞时那般的柔软，像是护主的狼崽子正在对着敌人龇牙咧嘴。
“你们跟踪我？”
微尘仙尊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抬手设下一道隔音禁制才回覆道：
“为了获得玄珠，整个凌霄宗上下倾注了几多心血？玄珠主动选择了你，这并非我们本意，但你既然获得了它，就不能再这样自作主张，你肩负的是整个凌霄宗的未来！”
奚争渡冷笑一声：“那又如何？谁在乎你们的狗屁未来。”
微尘仙尊深吸一口气，不停在心中默念着：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初生的玄珠还未被引发出它真正的实力，就像是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般，奚争渡如今提前这么早就拥有了这样状态的玄珠，自然不会好受。
在所难免的，这种负荷的状态下，负面情绪与阴暗面不自觉的就会被引发放大，很难有人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更况且是奚争渡这样年岁的毛头小子。
这也是适才微尘仙尊所想的副作用之一。
不外这也从某种方面证明了，这确实是奚争渡潜意识里的真心话。
奚争渡与宗内此外门生差异，凌霄宗内每隔三年便会在各地散布招收门生的消息，各大城池中都设有检测天赋的据点，只要通过了检测，便可以进入凌霄宗。
奚争渡即是通过这种方式进入凌霄宗的，而正巧，其时招收他的人即是微尘仙尊。
微尘仙尊至今仍记得奚争渡其时的模样。
一身污秽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麻衣，蓬头垢面着，身体干瘦成皮包骨，看不出性别，活像只鹌鹑，只盯着木牌上的几个字努力分辨着。
“这上面写，凌霄宗内设有食堂，通常凌霄宗门生皆可免费食用，是真的吗？”
奚争渡与那些身怀雄心向，寻仙问道的门生差异，他就是为了能够吃饱饭而进入凌霄宗的。
也因着这份渊源，才会是他来“劝说”奚争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