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意外
靛青色的裙摆扬起。
“小姐！”苏挽意因为惯性没能稳住法式，但早有预防的芒种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捞了回来，柳蒲伸在空中的手无力地抓了两下，旋即落入池中。
“啊！有人落水了！”
“哗啦”一声，陪同着周围女子的喊叫声，局面马上乱了起来。
池水不深，底下虽然有地龙，但这春寒料峭的时节却也并不让人感受暖心，柳蒲挣扎着喊救命，芒种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就要找林瑶算账，两人争执起来。
……差点就把剧情改了。
苏挽意心跳快了一瞬，她喘了一口气，作柔弱状倚靠进柳晴云怀里，目光飞快地扫视四周，却没有看到那个本该泛起的人。
差池，萧珏呢？！
周围的女子还在喊叫，却没有人愿意下水救人，本该发生的剧情节点缺少了重要人物，苏挽意一时间想不通究竟是哪里泛起了问题。
突然一阵芒刺般的不适令她心有所感，苏挽意抬眼往亭台楼阁中望去，便直直对上了一双浸雪似的眼眸。
他穿着一身墨青色的衣衫，站在二层高的亭子里，垂眼看着下方的闹剧，面无心情。
苏挽意与他视线相交的一刹那，瞧见他突然朝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似用水墨勾勒而出的眉眼微微垂着，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
似乎掉进池子里的是个与他毫无瓜葛的人。
——萧珏。
只是须臾之间，苏挽意撤回目光，不再犹豫：“芒种，先救人！”
“……是。”芒种不情不愿地放开林瑶的领子，翻出围栏，她轻功极好，只脚尖在水面轻轻一点，便提着柳蒲回来了。
“咳咳……”柳蒲满身湿透的跌坐在地上，呛咳了几口水，苏挽意把自己肩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轻声问道：“还好吗？”
温暖的触感包裹着她，柔软的大氅似乎还带着点玉兰似的香气，柳蒲整小我私家缩在里面，低着头眼泪直掉，她抓住苏挽意的胳膊，哽咽着说，“我想回去。”
苏挽意又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亭子，萧珏已经不在那里了，似乎刚刚那一刹那的目光相触都是幻觉。
她还要刷柳蒲的好感，便柔声回她，“那我送你回去。”
“苏女人，你家这下人也实在是太没有礼数了！我们家小姐刚刚又不是故意撞到你的，她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小姐？！”
林瑶没能把苏挽意也撞进池子里，又被芒种教训了一下，这会儿正觉得怄气，她旁边的嘴替侍女已经帮她把想说的话说完了。
“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呗。”芒种嘀咕了一句。
“我这侍女也只是护主心切，这才冒犯了林女人，但她也不是故意要下你面子，人难免都有着急的时候，就像林女人，许是走路走急了些，所以活了十几年还能平地摔一跤，日后可得多注意着，这回没摔到自己，下回可就纷歧定了。”
苏挽意于阴阳怪气一道可谓至高无上，旁边的芒种连连颔首，决定晚上就让她“不小心”再摔个频频。
柳蒲还在细声哭着，剧情脱离掌控的感受伴着她的哭声难免让人心生急躁，幸亏苏挽意足够镇定，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那么识趣行事即是。
“嫂嫂，我先送柳女人回府。”
柳晴云问道：“我同你一起吧？”
苏挽意摇摇头，“不必了，我也有些乏了，送完人便回府了。”
她想要接近萧珏，柳晴云就不太方便在场了。
柳晴云本就不喜欢加入这些宴会，若不是为了她今天也不会来，苏挽意又接了一句，“看时辰年老已下朝了，我让惊蛰回去找他，让他过来接你回府吧。”
“行，你就别担忧我了，这里还没什么人能把我欺负了。”柳晴云摆摆手示意她。
她不是傻子，知道苏挽意有事瞒着她，但不管怎么说，她都相信苏挽意自己能把控好分寸。
虽然，如果她知道苏挽意的真正意图，预计会两眼一黑。
苏挽意心头一暖，让芒种先去通知马夫将马车停到门前，扶着柳蒲便往外面走去。
公主府极大，纵然是从花园走到门口也要不少时间，在前领路的侍女目不斜视，柳蒲终于不哭了，她哽咽着朝苏挽意致谢，“苏女人，谢谢你，今天如果不是你的话，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若说男女有别且男子隔的稍远还情有可原，但满园贵女竟无一人愿意对落入水中的柳蒲施以援手，可见她人缘之差。
“无碍。”苏挽意摇了摇头。
“自我随阿珏回京以来……你是第一个愿意对我伸出援手的人。”
柳蒲说着说着又开始泪眼婆娑起来，苏挽意总算知道那句“女儿是水做的人”是个什么意思了，她的泪腺简直跟水龙头一样，说开就开，压根不需要酝酿。
‘陷入困境中的时候，如果只能一味期待他人伸出援手，那你获得的失望总会比希望要多。’看着少女的模样，在咽喉间翻腾的话最终照旧落回了胸腔里。
苏挽意前世活得坎坷无比，她没有所谓的玛丽苏女主光环，没有从天而降拯救她的男主男配，只能像野草一样疯狂抓住一切可以活下来的时机，但凡她像柳蒲一样有一丝一毫的侥幸，早就在那个吃人的世界里化为一捧枯骨了。
所以今天可以选择是否对别人施以援手的人是她，而不是只能在水中挣扎求救的柳蒲。
苏挽意想，她瞧见柳蒲，便像是瞧见了一面镜子，那面镜子告诉她，永远都不要将期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她扯出一抹柔和的笑，“我自幼体弱，也甚少有结交朋友的时机，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真的吗？我，我怎么会不愿意呢！”柳蒲瞪大双眼看向她，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心情，看起来有点难看，但又让人觉得很真实，“我一见苏女人便觉得很亲切，你能和我做朋友，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苏挽意怔了一下，点颔首，“那日后得了空，你都可以来找我玩。”
“好。”
出了公主府，面前却不是苏家的马车，苏挽意没动，马车前小厮妆扮的人便过来朝她们行礼，“柳女人，大人命我来接您回府。”
“去吧。”苏挽意原来计划送她回去，但既然萧珏已经派了人过来，自己就不太好直接登门入室了。
柳蒲小媳妇儿一样三步一转头地上了马车，苏挽意正准备转身去后面找苏家的马车，却突然听见萧珏的声音。
“苏小姐能施以援手，萧某谢谢不尽，不如今日便由萧某送你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