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共处一室

　　栖子堂，蔺不度处。

　　姜婳照旧头回踏足蔺不度的卧房。

　　房间宽敞却空旷，地面铺着平滑的青石砖，洁净得一尘不染。

　　墙上未曾悬挂画作，只在床头挂着一柄长剑，剑鞘朴实无华，却隐隐透着寒意，似乎诉说着主人特殊的身手和清冷的心境。

　　一侧的窗边，摆放着一张古朴的檀木书桌，除了一方端砚、几只毫笔，即是堆叠整齐的书卷，没有任何多余的摆件。

　　姜婳立于门边一角，略显尴尬。

　　那豆花唬得老夫人欣喜，戒书减半，可喜可贺。

　　谁知当晚便被偷了家。

　　不多久，一群身着朴素的婢女们，鱼贯而入。

　　她们法式急遽却又有条不紊，手中或捧着、或提着各式各样的物件。

　　都是姜婳的。

　　姜婳瞧见一婢女欲将衣物堆至床榻，连忙上前阻拦，“别放床上，搁软榻上。”

　　那婢女尚未回应，老夫人严肃的声音却先一步传来。

　　“软榻一会子要挪走。”

　　姜婳心头咯噔一下，老夫人果真思虑周全。

　　“那先放桌凳上。”姜婳接着道，“一会子叫丫鬟收拾。”

　　实在是蔺不度的卧房太过齐整，她工具又有些多，瞧着凌乱不堪。

　　老夫人却难得流露出满意之色，“从今日起，你二人睡在一个屋里。我把软榻也一并带走，伉俪就该同室而居，相互照应，早些为蔺家开枝散叶。”

　　说完，老夫人便转身离开，只留下姜婳和蔺不度共处一室。

　　夜晚临近，月色如水。

　　屋内烛火摇曳，跳动的火苗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交织在一起。

　　蔺不度神色淡淡，高挺的鼻梁如同山峦般挺直，双眸毫无波涛，似乎眼前这令人心旌激荡的气氛全然无法触动他的心弦。

　　姜婳绞着衣角，徐徐开口，“这是母亲的意思，我并未有此想法。”

　　“无碍，不必放在心上。”

　　见他确实不甚在意，姜婳继续道，“柜中可另有空余，这些衣物当收一收。”

　　“可。”

　　靠墙有一个巨大的衣柜，柜门紧闭，其上的铜锁毫无光泽，似乎从未被频繁使用。

　　姜婳打开衣柜，里面的衣物只占一角，清一色的素雅色调中，混了三两件深绯朝服，款式简练大方。

　　她将衣物一一叠放整齐。

　　颜色繁杂，颇具生活气息。

　　剩下的便明日再说，困了。

　　室内寂寂无声，只余下蔺不度处置惩罚公务的些微响动。

　　姜婳抱出一床被褥，放心了不少。

　　“良人，夜深，该歇息了，仔细身子。”

　　她不外随口一提，蔺不度倒是听进去了。

　　他点颔首，二人一同朝床榻走去。

　　乌木大床，床幔是素净的月白色，没有丝毫多余的坠饰。

　　蔺不度将床幔掀开，姜婳正欲将被褥摆放，却猛地顿住。

　　床头雕壁繁复，或如鬼魅，或如猛兽，纵横拱立，颇为渗人。

　　“可是吓着了？”

　　蔺不度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片静谧的森林，深邃的眼眸宛如幽潭，波涛不惊。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敏锐。

　　姜婳讪讪一笑，“倒也不至于。”

　　蔺不度微微眯起双眸，细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与姜婳所想一致，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质地优良却又无繁杂花纹。

　　她将怀中的那床放于里侧，那粉色恰似春日初绽的桃花，娇嫩而明艳。

　　一墨一粉。

　　不搭，却无违和感。

　　烛火灭。

　　黑黑暗，二人平静地躺在床的两侧，中间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姜婳平躺而卧，目光落在床幔上，呼吸轻缓而克制。

　　过了许久，估摸着蔺不度已经睡去，她轻轻翻了个身，终于可以放心睡了。

　　一夜无梦。

　　越日清晨，天还未亮。

　　蔺不度徐徐睁开双眼，半响，他轻轻掀开锦被，起身坐于床边。

　　姜婳也悠悠转醒，关切询问，“良人今日这般早，可是要早朝？”

　　许久，蔺不度并未回应。

　　姜婳起身下床，点了烛灯，走近他面前。

　　只见蔺不度一头黑发略显凌乱地散落在枕畔，有几缕不听话地垂落在他白皙的额前，为他增添了几分的慵懒。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双眼半睁半阖。

　　“良人？”

　　姜婳的轻唤声只叫他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哆嗦，眼神却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和锐利，蒙上了一层初醒的迷蒙。

　　烛火靠近，他蹙起眉头，似乎在适应这突兀的灼烁，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清的梦呓，宁静日里的清冷疏离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姜婳见他这副摸样，忍不住指尖摩挲。

　　像个还没完全清醒的孩子，真想伸手摸摸他的头。

　　姜婳照旧没敢这么做，她将烛灯拿远，放在一旁的桌上。

　　这个状态，照旧不要被惊扰的好。

　　没过多久，蔺不度眉目清醒。

　　他注意到坐于桌旁，平静看着这边的姜婳，只微微一愣，并未开口。

　　姜婳笑抿双唇，开口道，“早啊，良人。”

　　蔺不度点颔首，似乎对之前的一切毫无所察。

　　他熟络地穿上早已准备在一旁的朝服，那衣物的料子上乘，绣纹精美，却因他平淡的性子，穿在身上只是显得庄重而不张扬。

　　系腰带，理领襟，梳长发，戴发冠，每一个行动都从容不迫。

　　姜婳顿觉赏心悦目，不禁徐徐开口，“良人，时辰若不打紧，我准备些朝食，你带去。”

　　蔺不度一口应下，未见犹豫。

　　姜婳去往小厨房，昨夜正巧备好了食材，今早也无需繁琐的步骤。

　　她简朴卷个卤肉卷即可。

　　卤肉是昨晚便备下的。

　　大火烧开，小火慢炖，时间掌握得刚恰好，肉质鲜嫩，不会过于软烂。

　　加之在卤料中浸泡了一夜，越发入味。

　　姜婳忍不住往嘴里塞一口，果真肉质醇厚，咸香味美。

　　一摞春卷皮堆叠着，外貌泛着柔和的光泽。

　　姜婳取下一片，加热，那淡淡的麦香悠悠地散发出来。

　　依着蔺不度的口味，表皮抹了不少辣椒酱。

　　虽然，黄瓜丝、豆皮、生菜、芽菜、海带丝、榨菜都少不了。

　　姜婳还悄悄加了一部门麻辣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