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所问何道
因着秦符生驴性提倡来连有利于自己的局势都踢,问道宗带门生上门造访这则插曲并未马上就对大殿之中众人的抉择发生影响。
申宗主修养颇佳,半点不盘算驴子横空而出的一蹄子,还在驴突然想起来礼数的时候配合着她,坐到了问道宗的席位上。
傀儡过来添菜添筷。
申宗主道:“听闻秦阁主预备筹建海上宗门,不知此事进行得如何了?”
坐在一旁的修士纷纷竖起耳朵。
镇岳宗之驴上位之后在大殿里大谈此事,想必不会无的放矢。
秦符生随手解魔器的手法似乎更是她有能力在海上建宗门的强力论证。
有了这个前提,老阁主的传位就变得另有隐情了起来。镇岳宗十二阁的少阁主都是只能屈从尊长的无权无势之人,唯有成为阁主才气最大幅度调动这一脉,乃至于整个镇岳宗的资源。
这头驴到底是做出了什么样的结果,才气感动平涛阁老阁主,那位当世修者的巅峰?
秦符生的兴奋劲丝绝不比坐在一旁的修士要弱。
她道:“申宗主问得正好,待我再度前往西海,海上宗门指日可待。”
听的人都蒙了。
这该不会是,连个影子都看不到的意思吧?
镇岳宗之驴如此回应,又叫他们把先前的推测放在哪儿?
申宗主只颔首道:“果如我所想。秦阁主,你此去西海正是用人之际。镇岳宗平涛阁又担负巡海重任,恐怕人手抽调不及,反而误事。不如我问道宗出百名门生,帮秦阁主把架子搭起来,如何?算在问道宗请你资助救治门下门生的酬金里。”
此话一出,即是再不知世事的修士都听懂了。
申宗主哪儿是来请秦符生救人的?明白就是来给她搭台子的。
问道宗就是要叫那匪夷所思的海上宗门搭建起来。
不知这话他是原来就准备说的,照旧被秦符生点明之后索性摆明的。
问道宗为何要为那头驴做到这种水平?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恐怕会以为被秦符生救了性命的并非一名问道宗门生,而是问道宗宗主。
救命之恩牵强,那么,便该考虑到问道宗自己的特殊之处了。
一时间,在场修士目光闪动,态度游移不定了起来。
问道宗是五大宗门中建设宗门最晚的,险些是灵脉显出颓势之后才建设的宗门,秘闻别说跟顶尖门派相比,即是跟其他的一流二流门派相比都算得上单薄。
这宗门在培养门生上也不出彩。
他们教给门生的基础功法放在天下宗门里也是最深邃难懂的那一种,千辛万苦入门之后另有专门的问道课业考,又刷下来一半多人。可以说,问道宗培养的门生凭据他们宗门的尺度来看,大部门都是不及格的。
外貌上天时地利人和皆无,而这样的宗门却偏偏能在修真界厥后居上,在顶尖五大宗门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这全因着他们宗门所修之道特殊,像什么上古异宝出世、某处灵脉即将改道、某个不小宗门即将墙倒众人推,历来都是问道宗捡漏壮大己身的时机。
问道宗就这样靠着匪夷所思的方式生长起来。
其中大多数机缘都属于靠着先发制人抢占了其他宗门的利益,可惜他们抢占了先机,等到其他人意识到差池时,机缘已经抢不回来了。
因为这不要脸的宗门同时还抢了此外的机缘,以他们望尘莫及的速度成为了修真界的庞然大物。
而这次,他们对秦符生格外大方。
难道,新的机缘真的在镇岳宗之驴身上?就是那什么在诸多妖魔尸体上制作楼阁的计划?
可依照问道宗的作风,他们又为何要把这等机缘摆到明面上?
在场的修士在仔细斟酌。
直面问题的秦符生更是在仔细斟酌。
只不外,她的考虑偏向定然不会与众人相同。
最终,这位手底下极为缺人的新任阁主对问道宗诱人的提议摇了摇头:“不了。海上宗门所在之地本就与我平涛阁的巡海任务所在重合。申宗主若是故意谢谢,不如把问道宗库中天材地宝分我一些,可好?”
平涛阁门生见她又蹶了问道宗宗主一蹄子,一个个面如苦瓜,要不是怕事后被罚,现在都恨不得自己上前替秦符生把申宗主的谢谢收下来。
自家阁主手下用的是其他宗门的门生有什么关系?
只要他们不被抽调去陪新任阁主玩这一场收效不大的游戏就行。
申宗主故作惊奇道:“秦阁主会缺天材地宝?我还当秦阁主手下缺人。秦阁主入门时日尚短,又生得一颗天生向道的心,奈何不被世俗理解。镇岳宗之事,我等外人未便多谈。若我不借人与你,你认真有人手帮你建那看不到成效的海上楼阁?”
秦符生将他满口弯弯绕绕的话语过滤一通,直至焦点道:“我谈的是此次脱手的报偿。”
申宗主见秦符生直来直去,也不绕了,爽性道:“秦阁主,真论起来报偿我已付过了。若非我把生存门生神魂的魔器带到大殿上,你那一手摆弄魔纹的术数,又有谁人知晓?如今你不思借助我等之势生长自身的势力,反倒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我等,岂不与你一直以来的执着南辕北辙?”
秦符生怪道:“你无非想说你给我时机,让天下修士信服我。可说到底,我镇岳宗的分坛,又跟在座诸位有什么关系?我配合你脱手,是出给我平涛阁门生看的。我要不是突然被师父拉来做阁主,仪式上想不到词了,我也不会说这个。”
在座的修士都是一愣。
他们来来回回猜了那么多轮算计,结果你说你没词了?
你有着跟问道宗宗主打得有来有回的口才,叫我们如何信服?
秦符生又道:“况且,我谈的酬金是我保下问道宗门生神魂的酬金。我并未要求问道宗把他送到我镇岳宗大殿上来做展品展示。我多言一句,申宗主这么做,就不怕门下门生寒心吗?”
正说到问道宗门生,那边的救治便已经结束了。
被救起来的门生如今仍是一抹神魂,幸亏已经脱离了魔气的影响,能附着在专门的养魂法器上,身形若隐若现。
修士的神魂影像如他本人一般壮硕。
他在长老们的示意下飘到秦符生面前,行礼道:“多谢秦少阁主救命之恩,我……”
“免了。”秦符生打断他的话,“我不外是举手之劳,你不用向我允许什么。倒是你们宗门,非要提什么报偿,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这,怎好劳烦宗门为门生破费?我……”
没来得及说完,被秦符生按回法器里。
她看着申宗主:“你这谢谢不恳切,酬金是你提的,现在你却在想法设法狡辩,顺便……”
秦符生顿了顿道:“把你们宗门的门生安插到本该是由平涛阁门生所在的位置上。我一个还未建起来的海上分坛,即是如此值得图谋之物吗?”
申宗主看着她,身周徐徐汇聚起了上位修士的威压:“秦阁主慎言。你这是把我问道宗置于不仁不义之境了。念在你年轻,道个歉,我们还能继续谈谈。”
无论是否归属平涛阁一脉,在场的镇岳宗门生都站了起来。
可惜,本该在场的掌权者们另开宴席去了,留下来的门生修为大多筑基,在申宗主面前与没有差不多。
满殿来宾都看傻了。
问道宗风姿潇洒到在别人仪式上以势压人,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不外,问道宗简直不用忌惮什么。
镇岳宗虽强,却太散装。门内划分的传承众多不说,还没有宗主,放在修真界也是唯一份了。
十二阁轮流掌权的制度只维持了宗门不散,却始终无法发挥出宗门的全部实力。否则以倾覆妖魔之庭那位狂人的传承,镇岳宗该独霸修真界头把交椅,何至于沦落到跟其他宗门平分顶级宗门名头的田地。
秦符生行动没变,筋脉中的灵力流动却蓦地加速,双目中平和的清亮之色退去,重新溢满剑意,如同翻起惊涛怒浪。
在她看来,申宗主的气息在师兄之上,却比师父差远了。
应当是化神与合道之间的破妄期。
是比她强,但不外如此。
她扛得住!
秦符生眼中战意澎湃,背上的剑铮铮而鸣,眼看着就要活过来,自动离鞘而出。
要害时刻,申宗主骤然收起压制,道:“我何须跟一个岁数才到我零头的黄毛丫头盘算。”
定浮生平静了。
秦符生道:“你又何须比斗到一半才收手。”
申宗主起身道:“天机不行算尽,得道亦非恒久。秦符生,若无我问道宗相助,小心哪日不再为此方天道所容。”
秦符生朗声道:“彼时,我自当以剑破之。”
问道宗来去急遽,一转眼,刚刚声势赫赫一大帮人连带着先前吃席的长老都走了。
满堂来宾寂静无声。
他们已经分不清是演的照旧真的了。
一边吃席一边等着给傀儡换灵石的万机阁门生拍案而起:“阿驴,你就用镇岳宗的人好好建分坛,做出你理论里说的那个样子,气死他们。”
平涛阁门生感受有被同门伤害到:“难道你们万机阁还会帮我平涛阁看守分坛不成?”
“有何不行?横竖我万机阁门生常年被派往各方分坛待命,去阿驴的分坛也是去。”隶属于万机阁自己的分坛很少,但万机阁门生随处都是,预防某个分坛的要害性法器坏掉没人修理。
平涛阁门生一想也是,转头去看秦符生。
却见秦符生闭目沉思,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攀谈。
年幼时的雪又一次飘落在秦符生的回忆里。
这次,她想的是为何问道宗偏偏在她的家被大伯占走之后,才派人过来带走天道中的那个“变数”?
又或者,为何大伯偏偏在问道宗来之前,选择了将她们娘俩赶出家门?
问道宗认真不知道自己带走的是谁吗?
他们所问的道,又问的是哪一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