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送嫁

　　琴师死后，佟雪明孤身留在佟家祠堂，一连七日。

　　再次泛起时，原本纤细的后背就已只剩薄薄一片。

　　在佟府，她险些差异任何人攀谈，只是独自怀抱古琴，坐在梧桐树下，一坐就是一整日。

　　距离她和李麟的婚期愈发近了，原本应当送其出嫁的是烟霏，厥后由她亲自换人，改成了我。

　　又因我的伤势本就尚未好完，便只得暂居佟家。待到送佟雪明出嫁之后，再行回宫。

　　是日，午后。

　　梧桐千叶扑簌而下，舞动满地芳尘。片片金黄包裹住树下的奏琴美人，衣香鬓影间，方一窥绝色。

　　佟雪明来来回回都弹着那首在国宴上所奏的《朝雪吟》，唯有此时，眼底方漾开波涛。

　　“这首曲子是他最喜欢的。我们本是曲外看客，哪知有一日，竟然成了曲中人。”

　　一曲终了，她握紧了怀中琴师留下的玉佩道。

　　“你们会更恨我的。”

　　她抬头望向我，双眼空洞，唇角一扬。

　　“等着吧，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忏悔。”

　　我听罢，微眯双眼，静静的看着她。

　　丫鬟们呈上喜服，想要让她试试，却都被她给推拒了回去。

　　“你们谁爱试谁试，试了就替本小姐嫁出去，可好？”

　　如此一来，府内上上下下都没人敢谈佟雪明婚期相关事宜。

　　她反倒落了清净，整日整夜都坐于那梧桐属下奏曲，不知倦怠。

　　直到时间行至她大婚那日。

　　吉时已到，我搀扶着满身喜服的她，一路走过由狐貂铺设的喜毯，绕过大街小巷。

　　世家联姻，局面自是豪华无比。街头巷尾的老黎民争先恐后地围堵在大婚现场，将里外都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身锦绣华服，奔赴属于自己的牢笼，很可悲吧。”

　　她笑道，握紧我的手现在尽是哆嗦。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言陪着走至李府。

　　对她而言，不外是从一个金雕囚笼，转到另一个金雕囚笼而已。

　　喜宴上，佟相大喜，和李上将军觥筹交织，泛论巨细事。

　　我简朴同他客套了几句，便踏上了回宫的路程。

　　眼前的场景，则由满目红色，变回了恢宏整齐的宫墙。

　　月清宫内，众人都欢欣的迎接我。

　　心头记挂夜兰和桃夭，我也不多停留，挨个听她们贺喜后，便回到寝房。

　　“属下因伤势延长了主子，还望恕罪。”

　　一进门，便见夜兰的拱手鞠躬，我笑了笑，将她扶起。

　　“对了，我不在的时段，可有情况？”

　　夜兰摇摇头：“一切无异。”

　　我皱了皱眉，问道。

　　“那日袭击你之人，可有何特征？”

　　“那人似乎会易容术，每次面对属下，都是差异的脸。但他的武功太过邪门，故而属下推断应是一人。”

　　易容术，武功邪门....

　　应当是她无疑了。

　　“主子，你说袭击之人会不会是圣上正在追杀的桃夭？”

　　我摇了摇头，目光凛冽。

　　“怎会？若她真受陛下追杀，定然是潜藏的严严实实，又怎会这般张扬的刻意袭击你呢。”

　　“更况且，易容、邪门的武功，这种江湖之术，宫廷下人又岂能知晓？”

　　我刻意替桃夭掩埋行踪，笑着对夜兰解释。

　　“主子圣明。”

　　语罢，我简朴客套几句，便开始低眉沉思。

　　那日我之所以能看清佟雪明的伪装，也与曾经见过桃夭擅长的易容术有关。

　　桃夭说过，使用易容术后，眼睛会有不适应，故而使用者的眼睛通常会有眨眼、紧闭等反映。

　　那日佟雪明饰演的老妇，眨眼睛的反映确实比力奇怪。故而，我才会注意到木屋的种种细节，怀疑到她身上去。

　　此间会易容术之人屈指可数，或许佟雪明能知道一些有关线索？

　　但当务之急，照旧得避开众人线人，暗自查清桃夭的行踪才是。

　　究竟，夜兰还不是我的人，而是佟家的人。

　　我在屋内搜查了一番，仔细寻找是否有桃夭留下的灯号。可惜，查找多处后，亦未有结果。

　　虽有遗憾，却也放下心来。比起能否找到她，她的安危自然越发重要。

　　更况且，她能够与夜兰交手，想必此时距我并不遥远。

　　或许，我们很快便会晤面了。

　　正准备收拾休憩，门外突然传来剧烈的叩门声。

　　我皱着眉头开门，入目即见失月气喘吁吁道。

　　此时的她方用过晚膳，连嘴角的汤渍都尚未擦干。

　　“凌霄姑姑，欠好了，欠好了！”

　　“今夜雪明小姐洞房时，将李上将军的令郎给杀了！现如今已经出逃，下落不明。”

　　失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捂住口鼻不自觉地干呕，过了好一会才说出了清晰的一句话。

　　“据说，其时雪明小姐将李令郎剁成好几块，尔后笑着用喜服把肉块包扎好，满面血迹的走出洞房，将肉块递给来宾们看......”

　　我双瞳猛然一缩，不行置信的看向失月。

　　“佟相那边呢？什么反映？”

　　失月靠在墙头，咳嗽道。

　　“佟相，如今正加派人手四下搜寻呢，我刚刚，也嘱咐夜兰看紧月清宫，即是畏惧雪明小姐找上门来.....”

　　回忆起佟雪明前段时间的状态，我暗叹口气——

　　只怕近日都不安生了。

　　“那，李上将军呢？”

　　失月撇撇嘴，摇头。

　　“李上将军震怒，直接动手把陪嫁丫鬟全杀了，正准备带人夜闯佟府呢！”

　　“而且，月昭仪那边也知晓了此事，恐怕会有行动！”

　　我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继续听着。

　　“下，下月即是春日宴，又是规模比力大的皇家宴会，如今多方势力都摩拳擦掌，姑姑要做好准备啊！”

　　事情一下子挤压在一起，弄得我心情烦闷。修正片刻将思绪理顺后，冷静下令。

　　“这样，最近月清宫一定要加派人手，所有暗卫全数出动，以防霍乱！”

　　“月昭仪那边，撕破脸成对手是一定的，只是时间问题。你申饬娘娘，定要多多注意她的动向。”

　　“至于春日宴，命令所有丫鬟仔仔细细检查宴会上的全部吃食、礼品，千万不能出岔子。而宴会上的才艺展示，则需让娘娘规避锋芒，能不出头便不出头！”

　　我握紧失月的手，正色道。

　　“现在已是很是时期，月清宫上上下下都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务必顺利过渡到春日宴！”

　　失月听罢，重重颔首，迅速下去部署。

　　我深吸口气，看看窗外夜兰的身影，心头有了些许宽慰。

　　她是个踏实沉稳的人，应付刺杀之类，应当无虞。

　　处置惩罚好种种事物后，身子便被多日来的疲倦侵袭。我无力反抗，脑袋一沾枕头，便昏沉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