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那天是我拉黄包车遇见过最大的一场雨。
我见她始终夹着左臂,腋窝底下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油纸袋子。
以杀手的职业习惯视察,我知道她拼命护着的油纸口袋里一定藏着很重要的工具。
「你油纸包里藏着什么?不怕漏水进去吗?」
我冒着大雨在前面赶路,满身被淋成落汤鸡。
适才的那根烟没抽完,裤兜里还剩下的四根洋火也被雨水糟蹋了。
「是我丈夫的请托担保函,不会淋湿的,来的时候我就担忧路上遇到其它情况,加了两层油纸包。」
女人边说边小心翼翼将油纸包护的更严实。
「女人,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不如差小我私家把工具送进去,会更宁静一些。」
「不了,谢谢您的的美意,等救出我的丈夫,我们会一起来谢谢您。」
「算了。」我摆摆手,只能自认倒霉。
下车的时候,我本欲继续送送她,结果被两名门卫拦住。
最近我们有一笔大票据就在林场租界。
女人再次鞠躬致谢,我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拐角。
门卫见我傻站在原地还没离开,其中一人走过来,顺手给了我肩膀一枪托。
「你一拉黄包车的,别尼玛随处瞎晃悠,快给老子滚开!」
我讪讪赔笑,忍着疼只能快速离开。
2、
三月初八。
入夜。
我在一处废桥洞底下擦着枪,天很黑。
干杀手这行当的,在这个年代很容易曝尸荒原。
白昼捡到一份最新刊印的报纸。
还摆在桥墩上。
上面是今日的大事件,印着几个大字,旁边附带着现场照片。
【某无名杀手行刺柳为明,被就地正法】
死者是一女的,和昨天我黄包车里那女子很像,都是短头发,一身大学生妆扮。
死相凄惨,身上十几处弹孔。
我想起昨天没抽完的烟,心里很急躁。
白昼经过大街小巷时,无论茶室里的歇脚苦力工,照旧饭馆里的食客,都能听到各群人对刺客被就地正法一事拍案叫绝。
普通老黎民都知道,柳为明是个可歌可泣的大英雄,想杀他的人其罪当诛。
但是在一个月前,我接到了组织见告他叛变的消息。
而且,我们的名单很可能已经被他袒露。
这也是我重新拿枪的原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入了这一行,说小点是为了能多攒下几文钱,说大了就是为国为民。
或许是风餐露宿,我最近总是咳嗽不止,有时候咳出来一些血丝。
看着积攒下来的九块大洋,还差再干一次刺杀这种腥活,就能攒够十块大洋。
如果有十块大洋,就能到乡下购置几亩田,搭个草屋种种地,到时候,谁爱过这种一边拉黄包车一边刀口舔血的日子谁已往。
当晚,我整理好行头,去见接头人,商议计划。
「打了几只鸟回来?」
「三只。」
「为什么没有瞄准第四只?」
「因为第四只太瘦。」
对完口号,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行动上面已经制定好,有两个计划,代号除奸和复义,两头行动,各自疏散自制行事。
两个计划的接头人都是老幺,老幺很神秘,基本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不知道这次行动具体有几小我私家加入,只需要记着会和自己配合的三小我私家就已经足够。
拿到需要做的任务,目标在林场租界第七号房间。
这次行动,解救和谋害同时进行。
除奸队谋害柳为明,复义队解救一位叫花生的人。
我的代号叫瘦猴,卖力复义队伍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见到花生后,走熟悉的小道把他带出去。
猴,身手灵敏的意思。
花生,外边伪装坚硬,内藏一颗红心。
…
3、
行动就定在今晚。
一来怕拖的太久有人出卖我们的行动计划。
二则是接到情报,柳为明遇到刺杀后增强了防控,计划最近就秘密转移。
我并没有刻意去改变模样,拉着黄包车往林场租界走去,车上是我的搭档小孩哥。
望月路尽头有个古戏台,今晚搭了灯笼有人唱戏,台下却只有一小我私家。
我的心中有种空落落的不踏实感。
每年三月清明前后,演鬼戏是一些地方习俗,活人需要避让。
黄包车距离古戏台越来越近,我看清台下的人,是个女孩,昨天拉黄包车遇见过。
她笑着朝我招手,穿着洁净的学生服。
「你怎么在这里,大晚上的怪吓人的。」
看清楚是活人,我心中马上重重松了一口气,急遽把黄包车停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女人嘻嘻一笑,看上去很开心。
「我就知道你在这周围拉车,都等了你一晚上了,诺,欠你的二文钱,看你大晚上的还要拉车,还给你买了两个包子。」
我谢谢不尽,却不愿意接受她的美意,很想问起,她有没有救出自己的丈夫。
「放心吧拉黄包车的帅小哥,虽然中途出了一些意外,但我丈夫说了,今晚他就来陪我。」
我忍不住好奇道:「出了什么意外?」
女孩眼神中带着恐惧,似乎蒙上了一层无法释怀的阴霾:「那张被我变卖老宅托关系弄到的担保函,是伪造的。」
按理说,这可是要命的事。
片刻,女孩一笑,笑容显得很甜。
「不外没关系的,我们今晚就能见到面。」
我还想问点什么,小孩哥装作和我并不熟识的样子提醒:「好你个拉黄包车的,收了我的钱在这里延长时间,是想找揍不成,信不信我拆了你的黄包车。」
我随即反映过来,再不行动,恐怕是要延长时间坏了事,于是赶忙拉起黄包车头也不回的往前冲。
身后女孩甜美的声音还在回响。
「再见了帅小哥,忘了你那天的洋火盒也湿了,转头我让我丈夫把他的给你~」
声音渐行渐远。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热情的搭客。
小孩哥拿着适才收到的包子,我们一人吃一个,倒是能先垫垫肚子。
包子照旧热乎的,并不难吃,我吃的有些大口,结果呛的直咳嗽。
「没事吧你?」
小孩哥关切询问。
我看着带着些许血沫的馒头,摇摇头笑道:「没事,吃的太急,得了穷病。」
「我就说嘛,开什么玩笑,一个女人就让你紧张成这样,人家照旧有丈夫的,你一拉黄包车的,想都别想!……」
「得得得~,好你个小孩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嘴这么会说?编排起你猴爷爷。」
小孩哥打趣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想娶媳妇啊,也得活干完了再说,要我说啊,这活就一时半会干不完。」
我点颔首:「是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曙光是一点都没看见。」
「你也别灰心,山穷水复疑无路嘛。」
「哎呦,没发现你还挺有文采。」
「那虽然,我可是北平结业生,正宗的潭川人,是不是比你有文化了吧?」
小孩哥故意呛我,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倒是把今晚行动前的气氛弄轻松不少。
我们干的事,都是把自己的人头别在裤腰带上。
我有心想捉摸一下他,显示一下对他的片面压制。
「哎,有次我梦见你洗澡,转过身来没带把子,要不等任务结束,我带你去荷凉记泡澡?」
…
「算了吧,你什么恶趣味?」
他呆愣了好大一分钟,把刚送进嘴的最后一口馒头都喷了出来。
我能听到小孩哥被呛到,后面传来闷闷的拍胸脯的声音。
「瘦猴,一段时间不见,你胆子日渐肥壮了哈,一会停车,咱们比划比划,看看谁才是爷!」
不用转身都知道他现在双腮急的绯红,我只能用力憋住笑,赶忙转移话题。
「行吧,那你以后有没有此外计划?」
「干完这单我想歇息几年,回去看看老父亲,替他把私塾接过来,多培养一些有文化的孩子。」
「嗯嗯。」
「你得小心点,我发现最近组织内有点不寻常。」
4、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林场租界已经相隔不远。
停下黄包车。
小孩哥看着我,露出一副迷之微笑。
我知道他没憋什么好主义,慌忙举手投降。
见我吃瘪,小孩哥露出胜利的心情。
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就一米五左右的个子,年龄比我小一些,说话有些娘娘腔。
我十七岁就开始出来接任务。
十二岁时从北方流浪过来,搭着绿车皮顶,曾经搭伙遇到过一位老乞丐收留,五年时间学了一些轻功传承和听声辩位的本事。
我厥后离开老乞丐时,据说他又收了一名叫李三的师弟。
小孩哥也还年轻,我出了九次任务,和他同生共死三次,算上这次,是第四次。
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小孩哥看上去白白嫩嫩,有些微胖,说话时可以看见左边有一颗小虎牙。
第二次一起出任务,我才知道他是个下手极狠的主,干洁净净抹掉不少叛徒的脖子,见我不说话,也会阴阳怪气挖苦几句。
第三次我们没有太多交集,出完任务都没想过再晤面。
像干我们这行的,许多人初见即是永别,很可能转背后吃上一颗子弹,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
没什么好留恋的。
说实话,这次还能晤面,我心中也有些欣喜。
可以感受到,小孩哥比以前话多了不少,自然也有再相见的怅然。
「愣着干啥呢,赶忙准备。」
我被提醒的有些欠美意思,挖苦道:「你看你细皮嫩肉的,可别落在柳为明手里。」
「去你的!」
看他有些发怒的神情,我有些想笑。
黄包车被我藏在树林里,如果能救出花生,黄包车可以快速带他离开。
「哎,你适才说的不寻常是什么意思?」
我欲想喊住往前离开的小孩哥。
「感受。」
「你怎么不说是杀手的直觉?」
「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以~」
他朝我挥了挥手,看不清脸,离开的速度洁净利落,身影没入黑暗。
……
我突然没来由担忧,如果任务顺利,我拉车带花生离开,剩下的人怎么办?
5、
子时末,守卫恰好交班完成,有一柱香时间相对宁静。
小孩哥卖力刺在退却路线重要节点上安装炸弹和引爆器,另外老幺这次还单独部署他接应刺杀柳为民的人。
我抓住巡查队离开的空档,手里拿着一把短刀,顺着拿到的行动路线图去找七号房间,凭据掌握的信息,我要解决三位明哨,一位暗哨。
高墙大院。
微风扫过树叶,吹得影子散碎。
我通过标注,找到了暗哨存在的位置,学起老鼠的叫声,吸引站岗的守卫过来,然后顺手抹了他的脖子,整个行动一气呵成。
随后我习以为常把尸体藏入灌木丛,换上他的制服。
最危险的环节解决,轻车熟路。
半炷香内,我又继续解决掉剩下的三位明哨,顺利找到了七号房间。
烛光摇曳,浅易的房间内很洁净整洁,工具也很少。
我扫视一眼,只看到一张浅易的木制办公桌和木制椅子,另有一个书架。
「你来了。」
「我来接你出去。」
「怪我,没法告诉你们这里的情况,你不应来。」
说话的人正是花生,他长的俊俏,看上去并没有遭受太多折磨。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花生是不是已经叛变。
我徐徐走到书架跟前,上面没有原装印刷的书籍,只有一些手抄摘要,墨迹都是新的。
划分是《青年杂志》和看上去还没抄完的苏区出书物《战争与宁静》。
「书架上这些是你誊录的?」
我问。
花生的声音很温和:「是我默诵的,在这里还不久,翻译的名著有很大一部门还没完成,你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他在这里受到了特权软禁。
我看到桌子上有一封言志书,明白他没有变节,墨迹未干。
早岁求学瀛洲外,热血未敢把心迁。
昨看河山日渐微,凡躯厘革捐囹圄。
卑命怎忘丈夫志,迎颈就戮莫须言。
待到满地昆仑客,万家灯火如星河。
朱颜莫记共赴难,去时犹当相见时。
「你…」
我欲要张口。
「不必说了,你快走吧,适才他们的人已经来过。」
花生笑着劝我,他一身正气玄色中山装,站在我前面,脸色有些苍白,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盒新洋火递给我。
我能看出来,洋火盒满满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
「昨晚做了一个梦,她让我给你准备下一盒洋火,我和柳为明提的最后要求就是这个,他没拒绝。」
话还没说完,花生喷出一口黑血,坐倒在地,有人给他喝了毒药。
无解。
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想要咳嗽,又想起桌子上那句,朱颜莫记共赴难,去时犹当相见时。
不禁想起了昨天那位找我坐黄包车的女人。
「花生,谢谢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谢谢,能不能救他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带他离开这里。
这是作为一名杀手的使命。
我背起花生,用随身携带的绳子将他绑在身上,谁让我是瘦猴。
小孩哥说我不会飞檐走壁,我偏偏要飞檐走壁一次。
花生会中毒,只能说明这次行动已经袒露。
我将所有环节重新到尾又继续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小孩哥,他有危险,各人都有危险,这次行动泛起了叛徒。」我自顾自嘟囔着,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时半会基础无能为力。
花生如果不送去抢救,很难活命。
另一边是小孩哥,这次行动很可能危及到他的生命,我不能坐视不管。
现在,只要把花生送出去,找到老幺卖力接应,我的任务依然算完成,一块大洋照旧能稳稳握在手中。
凑足十块大洋是我十二岁流浪时就想实现的梦。
花生清醒了一些,看着他倍受折磨我于心不忍,将营救他的任务放在第一位。
「你不用管我,快去救他们,我中的是贾副官送来的断肠散,送出去也救不活。」花生的血沫从鼻孔中流出。
断肠散毒性发作并不会直接要中毒者的命,而是慢慢折磨,一直到中毒者肠穿肚烂而死。
花生提出最后的要求。
「现在我给你下达两条行动命令。」
「一,你现在必须马上,赶去救你的同伴~,阻止悲剧发生,真正的柳为明、并没有叛逆组织,最近几日…,林场租界里存在一位冒牌柳为明,真的柳为明,很可能会死在……,在自己人手里。」
「二,...记着,真正的柳为明…右、右手大拇指内侧有一道疤,里面藏着组织让我带出去的工具,你要将~,将那个工具带出去…」
他耷拉下来的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索出一块刀片,在我背上抹了自己的脖子。
不用枪,是因为不愿意袒露我的位置。
我并没有丢下花生,依旧将他背在身上,眼泪不争气的滚落。
花生就这样死了,流出的血不多,也没有掉在地上,但是很热,让我感受后背暖暖的一股,似乎灌注了用之不尽的力量。
6、
半炷香时间很快,第一批巡查队马上就会经过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市袒露。
我遮住脸面,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小孩哥接应除奸队的路线,靠着和老乞丐学来的身手,一路避过探查。
路上很隐秘的地方,我能看到小孩哥给我留下的灯号。
通过这些灯号,我也能发现他提前准备好的引爆器。
前方是柳为明的住所,防卫队还站在门口。
高明的刺杀者洁净利落,不行能留下任何痕迹就能解决掉目标,我背着花生,很难溜进去查探情况。
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同伴,情况很诡异。
我想到用毒,大面积的迷药或许有短暂作用。
但是除了配枪和大洋,我手里就只剩下一把刀,除了这老三样,并没有多余的工具可利用。
枪一响所有人都市过来,我在思考有没有更好的措施解决眼前的一帮守卫。
他们卖力的就是这里的宁静,即便在其它地方弄出消息,这些人也会寸步不移的守在这里。
我又想起随身携带的九块大洋,那是我用九次刀口舔血换来的命根子,每次执行要害任务我都市带在身上。
「不管了,我一定要确定同伴的死活,或者柳为明的情况。」
这次,很可能要栽在这里。
就在即将准备动手之际。
之前猎杀明哨的偏向,很快有大批量的警卫队往这边赶过来。
我推测他们已经发现了眉目。
一群人站在门口,其中一位将官模样的年轻人走进了房间。
是花生口中的贾副官。
我看到蜡封的窗户纸内亮着洋灯,两个身影在里面攀谈。
其中一位身影头发梳朝后,戗驳领的西式服装很明显。
我所收集到的信息中,柳为明的样貌特征与此别无二致。
对方似乎动了怒,声音比力清晰。
「人呢?」
「我到的时候已经不在了。」贾副官的声音更小一些,说完俯首帖耳和柳为明在攀谈什么。
任凭我使出满身听声的本事,接下来的话也基础听不清楚。
我心想着,花生说给他毒药的是他们的人,应该指的就是冒牌柳为明的人。
究竟,自己人杀自己人,听起来就荒唐。
那么冒牌柳为明的属下很可能指的就是这个贾副官,适才的只言片语,如果谈论关乎花生的生死,那么贾副官很可能说了慌。
如果房间里的柳为明不是叛徒,那么怎么和贾副官如此亲切攀谈?
难道说小孩哥他们刺杀已经失败?
我思考着,掏出腰间的配枪,却被一只手搭在肩上,马上心中打了一个冷战,感受满身已经凉透半截。
7、
「瘦猴,是我。」
说话的人不是小孩哥,也不是卖力接头的老幺,是个虎形大汉,他没有对我脱手,张口喊出了我在杀手圈习用的名字。
能无声无息接近我的身边,可以说绝对是一等一的妙手。
虎形大汉认真看着我,急切道:「你跟我过来,上面紧急改变了行动部署,外面的柳为明是假的,真正的柳为明先生并没有叛变,被关在地下室,我们在那边等你。」
我早就知道了一些消息,心里并没有因此感应惊讶,只是心情配合演了一出戏。
说实话,现在的情况,谁是真的柳为明,我已经搞不清楚,花生让我把真正柳为明身上的工具带出去,我不想辜负他。
卑命怎忘丈夫志,迎颈就戮莫须言。
我就是个小人物,没有花生的志气,只是一位有职业道德的杀人者。
杀人者人恒杀之,生和死,有时候对于我来说并不需何等看重。
「打了几只鸟回来?」
「三只。」
「为什么没有瞄准第四只?」
「因为第四只太瘦。」
照老例对完灯号,没发现任何问题。
「好,我跟你走!」
一路上才知,大汉在圈子里叫大熊,横练金钟罩的功夫险些无人能敌。
「你练的金钟罩能扛枪子吗?」
「能扛,能扛四枪半。」
我看大熊说的煞有其事,也不敢轻视江湖中人。
如果说能扛四枪或者五枪我都市信,但是四枪半是什么意思?
林场租界乱成了一锅粥。
在地下室里,我除了见到了柳为明,另有另外一名配合执行任务的杀手。
凭据以往规则,任务中我只需要接触到两小我私家,一人是搭档小孩哥,另一人是接头人老幺。
很不巧的是,在这里,我依旧没有发现小孩哥的行踪。
询问大熊和另外一名杀手,他们并不知道小孩哥的存在,甚至这两人都没有和小孩哥有任何交接关系。
我内心有些忙乱,眼前的柳为明梳着贝Ψ,穿着戗驳领西装,真假难辨,于是快速接近柳为明,用刀架住他的脖子。
「同志,我知道你想要看什么。」
柳为明说完,自觉的摊开右手,一道伤疤显露无遗。
他是真的柳为明,我放下刀,不知道如何赎罪。
「你不必自责,我们知道你会这样,柳先生提前做好了被你劫持的计划,也好自证清白。」
大熊背着手,讲明自己适才不脱手的原因。
角落里不脱手的杀手看上去要中规中矩许多,腰间拴着两把王八盒子,道上名黑蜂。
王八盒子接纳枪管短后坐自动方式,闭锁卡铁后端下落开锁,闭锁十分确实,其特征如德国毛瑟M1896半自动手枪,每支枪里共有八发子弹。
两个王八盒子,十六发子弹。
我能清晰的发现他右手虎口和食止亓老茧,是个用枪妙手。
没有发现小孩哥,我准备离开,结果被大熊拦住。
「老幺那边我会和他说清楚,我们把柳先生带出去,算你完成两个任务。」
大熊抛过来一枚大洋,恰好能让我攒足十块大洋。
能请我资助,至少说明了他对我杀手身份的认可。
「不用了,我已经冒犯了柳先生,应该调停,这枚大洋还给你,就当是我和组织的相助买十送一。」
大熊一把接住我又抛回去的大洋,缄默沉静着点颔首。
有了两位妙手相助,将真正的柳为明营救出去会少许多困难,搭档小孩哥留下的炸弹还没引爆。
小孩哥可是喝过墨水的北平生,制作的炸弹有浅易的时间引爆装置。
我和他第二次相助时,曾亲眼见他炸毁过一座桥梁。
我将目光投递到柳为明身上,注视着他的眼睛:「各人一起走可以,路线我来定,柳先生,你觉得如何。」
「假的柳为明狡诈无比,我一直被软禁在这里,外面的路,就靠你们了。」
柳为明神色凝重。
我和大熊对视一眼,都点颔首,在最前方打头阵。
拉开阵势。
柳为明在中间。
黑蜂在最后。
我因为有功夫基础,虽然背上背着花生行动上会有所减慢,但是不至于这么快就累。
8、
我们四人从地下室走出,结果很快被贾副官包罗在内的一支十人小队直接困绕。
很明显,这是埋伏,我们的行踪早就袒露。
「各人没关系张,我才是真正的柳为明,他们都是我们最精彩的战友,不会对列位开枪的,你们旁边的柳为明,是真正的叛徒。」
一人从队伍后面走出,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徐徐看出,来人和我身后的柳为明一模一样,真假难辨。
小队人马加上柳为明,一共十一人。
他看着我的眼睛,眉头一皱,将右手伸出张开手指给我看。
我马上脑袋里嗡的一声,柳为明遇到柳为明,两人右手大拇指内侧都有一道疤。
到底孰真孰假,我劈面的柳为明笑道:「瘦猴,我知道你,你不止一次完成过我们的任务。」
身后的柳为明上前一步。
「别跟这个冒牌货烦琐,你们不必管我,杀了他赶忙冲出去。」
「我见过老幺。」
「我也见过老幺。」
经过我的再三拷问,两人对老幺的了解并无高下之分。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高度集中,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我知道,真正的柳为明,大拇指内侧的伤疤里藏着另一个大秘密。
两位柳为明似乎都事先明白我的心思,从大熊和身边属下手里取来短刀,刨开自己的伤口。
两人各自拿出一条带着血色的胶条,胶条是空心的,里面都藏着工具。
迷雾重重,照旧一模一样。
看来只有里面的内容才气分出真假。
我道:「行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真正的柳为明会把我们送出去,你们两个谁是真的柳为明?」
在我身旁的柳为明脸色尴尬,而劈面的柳为明却一脸云淡风轻,这次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我照旧拿不定主意判断出两位柳为民的真假。
随着两方人马僵持,双方剑拔弩张到了临界点。
黑蜂拔出了王八盒子。
随着贾副官掏脱手枪,劈面九位警卫也都通通将枪口锁定我们这边。
我感受自己最近身体的毛病越发严重,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照旧忍不住不小心咳嗽出来。
悲剧触发。
「砰砰砰~」
「砰~」
枪声响起到结束不凌驾二十秒。
硝烟熄灭。
…
大熊闪在我和柳为明前面,替我们挡了三枪飞来的子弹,同时拔出随身的配枪优先解决了贾副官。
黑蜂杀了劈面剩下的所有人。
对方的警卫队十人全部被扑灭,劈面柳为明也死在黑蜂枪口下,枪声很快会引来警卫队。
我看着手上自己咳出来的血沫。
地上,死去柳为明还死死攥紧手中的血色胶条。
我俯下身,艰辛好鼎力大举气扒拉来他的五根手指,将血色胶条悄悄揣入口袋。
身后的柳为明冷淡的看着这一切。
「不管你是谁,请老实一点,把你的胶条交出来,跟我们一起离开林场租界。」
我给在世的柳为明发出命令,现在,谁我都不信。
他并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将手中的胶条交给了我。
适才的战斗,黑蜂中了一枪,并没有死。
如果没记错的话,子弹应该是来自于死前的贾副官。
他看着我笑了笑,左手捂着胸口,大拇指也被子弹击飞一根,现在只有一只手有能力开枪。
「掩护好柳先生,我们赶忙走。」
沿着小孩哥布下的路,我们引爆了两处炸药阻击追来的敌人,距离林场租界门口也越来越近。
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在我意料之外。
9、
走到第三处炸药起爆点,我找出灌木丛里的按钮,大熊和黑蜂就在旁边。
「小先生,要不要我们帮帮你?」
「你们先走,我盘算好时间引爆,两分钟后我们在林场租界门口汇合。」
柳为明显得有些惊骇不安:「小先生,我已经给了你胶条,能不能和你待在一起?」
我对他丝毫没有任何好感,花生的死对于我来说就像一根刺,随即冷笑道:「不行。」
大熊和黑蜂都拍拍胸脯,保证能将柳为明照看好。
看到两人反映,我也就放心不少。
几人见我执着,快速向门口离去。
柳为明还想再说点什么,被黑蜂两人拖走。
我之所以让众人走,是在起爆器的红色按钮上发现了新的灯号,是小孩哥留下的,就两个字——危险!
小孩哥遭受了危险?
照旧他给我留下的提醒?
我百思不得其解,又无比担忧他的安危,追念起花生说贾副官去见过自己,可惜获得的消息并不全面。
有限的消息让我感受手里营救出来的柳为明也有问题。
如果能有答案,应该就在两个胶里。
我摇头笑了笑,觉得死也要当个明白鬼,随即拆开了两个柳为明手中取出的胶条。
上面没有多余的信息,只是各自纪录着一个名字。
老幺。
黑蜂。
老幺,我们所有人的接头人。
黑蜂,此时正在护送柳为明,而在世的柳为明手里取出来的字条,上面书写的就是黑蜂。
「欠好!」
我心中咯噔一下,柳为明有危险,于是抓紧引爆了第三处炸弹,快速赶往林场租界门口。
林场租界门口。
事先印入我眼帘的,是昨天用枪托揍我的两个守卫,眼睛睁的大大的,死不瞑目,眉心各有一处弹孔。
黑蜂先前杀了十人,其时,小队和死去的柳为明共十一人,贾副官死在大熊手中。
现在黑蜂又杀了两人,共十二人。
两把枪十六发子弹,原理说应该还剩下四发子弹可用。
地上躺着柳为明和黑蜂的尸体。
「柳为明是黑蜂杀的,他向我开了两枪,向黑暗处开了一枪,打光子弹后被黑夜里的那小我私家狙击了!」
大熊说完倒在地上,他之前替我和柳为明二人挡了三枪,加上黑蜂杀他的两枪,恰好五枪。
我一眼扫去大熊身上,果真是有五处枪击的痕迹。
所谓的四枪半,最后的半枪虽然能要大熊的命,但是能给他将消息告诉我的时机,让我知道了不应知道的消息。
四发子弹,一枪柳为明,两枪大熊,一枪打向黑暗。
我想不通黑蜂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大熊的话里藏着杀死黑蜂凶手的要害信息。
大熊被打破了照门,江湖之中,被破掉照门的武林妙手死前最是痛苦。
我看着死状凄惨的大熊,替他轻轻掩上睁着的双眼,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林场租界。
10、
我来到藏黄包车的地方,幸好黄包车还在。
风将周围的树木吹的摇曳,打碎了地上的影子。
我活像个惊弓之鸟,将花生放到我的黄包车里,拉着他七拐八绕跑去和老幺汇合。
花生就像睡着了一般,宁静的躺在黄包车上。
经过望月路尽头的古戏台时,今晚搭了灯笼唱戏的人还没走,台下有一人孤零零的站在路边,拦在我黄包车跟前。
一位穿着洁净学生服的女人,一米五左右的身高,她笑着朝我招手。
不是昨天坐我黄包车的那位女人,这个点,还会有什么人?
「瘦猴,你可算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我陷入沉思,台上的戏曲还在演唱,正是京剧《穆桂英挂帅》,恰好唱到那句:
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女人留着短发,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瘦猴,你在想啥?」
「小孩哥,你,怎么穿着女子的衣服?」我满脸惊愕。
小孩哥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我原来就是女子啊!」
「不是,你……」
「我要坐你的黄包车,要不挤一挤?」
这是我第五次遇见她,和前面四次感受都纷歧样。
我本想拒绝,结果她很自来熟的坐到花生尸体旁边,嘟着嘴道:「花生兄,这次是你攻克了我的位子,以后可禁绝打扰我和瘦猴。」
听着她对花生说话,我叹气摇头,转而又忍不住开心。
小孩哥照旧我认识的小孩哥,心里总是暖暖的,她对自己人从来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拉黄包车的几年,有时候也会接到拉两小我私家的活,但是从来没有今天感受这般轻松。
只感受此时就算黄包车里坐着两小我私家,我一路小跑,也比以往车上只坐着一小我私家的时候拉起来要舒服许多。
今晚没有继续下雨,三月的月亮并不圆,脚下的路也是模模糊糊。
一路上并没有看见老幺出来接应我们。
谁是真的柳为明我已无心去思考。
听着小孩哥在后面碎碎念,往事如烟。
又想起和她第一次执行任务的事情,那时候不知道她是女人,现在笑起来露出小虎牙,倒是感受比影象中更自然一些。
或许是夜里的风很凉,最近又风餐露宿。
我的咳嗽越发严重,徐徐的感受有些顺不外气来,恰似有什么工具堵在胸口,心脏前也感受湿了一块。
我停下黄包车,用左手擦了擦胸口,在鼻子前闻到一股血腥味,随即昏了已往。
迷迷糊糊间。
那九枚随身携带的大洋也随着洋洋洒洒落在地上,滚的随处都是。
依稀还能听到戏台上的曲子。
儿应当为国家忠心效命,
莫轻易辜负了年少时光。
那杜充虽无知儿且耐性……
……
…
11、
1936年,三月十一日。
「号外号外,柳为明已死,被爆出铁证是个大汉奸……」
大街小巷,报纸上的头条,柳为明已经死了,此项大新闻一度压住沪城发生的所有热点事件,整整连续一周。
……
我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醒之前睡在一个山坡上,周围有我想要的几亩地,小孩哥就坐在旁边。
「你醒了?」
「嗯。」
「我找了好几种草药才治好你,你怎么谢谢我?」
「我都还没问你有没有替我把大洋给捡回来?」
「好啦,知道你是个财迷,我怕你醒不外来,替你埋在树底下了,不多不少,恰好十枚!」
小孩哥很开心的告诉我这一好消息。
我的心异常平静,转头看着她清澈的双眸,看得她双颊上挂上一抹夕阳的韵。
「小孩哥,你看那天边犬牙交织的青山,在夕阳下像不像一只只青色的酒碗……」
……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