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离开
“医婆来了。”
阿香婆带着医婆从门口进来,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话。
宋之熹伸脱手,医婆仔细为她切脉,又为她施针。
“我给小娘子开几副凝神静气的药,”医婆一边收针,一边拈墨写下药方,“来时你们跟我说小娘子似遗忘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受到外力冲撞,又或许是目睹什么受了重大刺激。”
“那……那有什么法子让小娘子想起来不?”阿香爷问道。
医婆闻言叹息道:“这种症状,称之为离魂症,之前只在医书上有所纪录,还从未遇见过,恐怕……无能为力,只希望日后小娘子会慢慢想起来。”
听了她的话,宋之熹内心本就微弱的小火苗“噌”的一下完全熄灭了。
送走医婆,失落之际,一只大手伸过来揉了揉她的发顶。
“别想太多,顺其自然。”
宋之熹抬头,目不转睛看着眼前温润内敛的男子,有一瞬间的熟悉感。
“把手伸过来。”秦将白唤道。
“嗯?”
“喔……”
宋之熹呆愣住,慢吞吞伸出双手。
秦将白却拉过她的手,一把挽起她的衣袖。
“你……”
原来宋之熹另有些恼怒,但当冰凉的触感传来,她却愣住。
“你的身子太娇气了,一到湿润的情况,荨麻疹就复发。适才在窗边就见你时不时挠啊挠,”秦将白手上行动未停,四下审察,“这里确实有些潮,等再修养几日,我们就离开这里。”
“离开?”宋之熹看着专心给她抹药的男子,茫然问道:“要去哪里?”
“去京城,”秦将白擦完药,将木塞堵住瓶口,然后递给她。
“拿着,这是专门给你配的药。”
宋之熹默默接过药,低头不语。
喝了几副药之后,宋之熹的恶心感和眩晕感果真减轻了不少,也能自己慢慢走到外面去看看。
院子不大,只有五间茅草屋。一间是灶房,一间是猪圈,一间是杂物房,一间是阿香婆匹俦的,最后一间就是她现在睡的。秦将白睡的杂物房,而她睡的这间房原本是匹俦二人给儿子儿媳起的婚房。
她喜欢去看阿香婆做饭,偶尔也会搭把手递个工具或择个菜,也喜欢去金灿灿的麦田看阿香爷收麦子,就这样一来二去,村里的人都认识她了。
小女人们格外热情,她们从没见到过长得像他们兄妹般那样悦目的人,不仅小女人小伙子们摩拳擦掌,就连村里有名的王媒婆都时不时跑到阿香婆匹俦家里来。
阿香婆匹俦无奈苦笑,解释说两兄妹都已许亲,不日就会离开,这次也只不外是受尊长嘱托回来探探亲。
王媒婆闻言只得作罢。
启程的那一天,晴空万里,微风中还夹杂着丝丝槐花的香甜。
宋之熹掀起车帷,看着渐行渐远的小村子,百感交集。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外徐徐热闹起来,叫卖声此起彼伏。
宋之熹静静靠在窗柩上,额前的发丝零散耷拉下来,面似桃花,朱唇微翘,眉头紧蹙,似乎做了什么欠好的梦。
拉开帷幔,秦将白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春睡图,可怜又可爱。
他微微一怔,旋即,眸中溢出点点笑意,散发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缱绻。
“起来吧灿灿,我们到了。”
秦将白忍不住伸手轻轻将她的碎发拨到两边,捏了捏她白玉般的耳垂。
“到了?”
宋之熹揉揉朦胧的睡眼,扶着秦将白伸过来的手下了马车。
暮色四合,繁星点点。
一间间店肆都给门外的灯笼点上了蜡烛,远远地,就像一串串胖乎乎的红鲤鱼随风而动,十分喜人。
“走吧,今晚在这里住一晚。”
秦将白自然而然接过宋之熹的肩负,肩负不重,里面只有她的药。
宋之熹环视一圈,点颔首,跟在他身后。
“哟,两位客官,里边请!”
门口的店小二看两人朝这边走来,马上热情地迎了上去。
“备两间上房,另有,给我们上点儿饭菜。”秦将白道。
“饭菜在大堂用,照旧给两位送到房里去啊?”
“灿灿,你觉得呢?”秦将白转头问宋之熹。
“就在这儿吧。”
宋之熹感受和秦将白就两人在房里,挺……不自在的,虽然……他很有可能就是她的亲兄长。
二人落座之后,饭菜很快就送了上来。许是病了这些日子,都没有沾油荤,看着桌上的烤鸭,宋之熹这会儿还真是有些馋了,食指大动。
菜很可口,宋之熹一连添了两大碗米饭,放下碗筷时,肚子都快要撑破了,宋之熹悄悄审察着秦将白。
秦将白吃得不快,不急不躁,既不显得粗鲁也不显得女气,俨然一副世家贵令郎的模样。
盯了片刻,宋之熹挪开视线,撑着下巴,百无聊赖。
“小二,结账。”
秦将白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拉着宋之熹往外走。
“走吧,出去消消食。”
两人沿街走了盏茶功夫,秦将白终于止步,宋之熹抬眼望去,两人停在一间铺子外头。
钱记成衣铺。
还没等宋之熹问秦将白,就有伙计将二人迎入铺内。
“二位需要什么,尽管付托。”
一位年过四旬的妇人从里间掀帘而出,她梳着老练的发髻,或许是铺里的管事。
秦将白指着宋之熹道“帮她挑身衣裳。”
宋之熹环视自己,穿的照旧阿香婆过世儿媳的衣服,粗布麻衣。再瞥一眼秦将白,虽也只着一身淡青色的布衣,但长身玉立,相貌堂堂。
不认识他俩的人,肯定会把二人当做丫鬟和少爷,而不是兄妹。
“小娘子喜欢什么颜色和款式的衣裳啊,本店都有,慢慢看慢慢挑。”
女管事一边将衣裳取下来,一边给她介绍。
秦将白从门外进来时,宋之熹正好换好衣服,在管事的蜂拥下走出来。
“哟!这身穿在小娘子身上,真真是再合适不外了,这样好的料子,就该配这样的样貌,就该配这样的美人啊!”
宋之熹听着管事的吹嘘,忍不住腹诽,还这样好的料子,这样好的相貌,等会儿肯定会报个“这样高”的价钱。
秦将白看着眼前的女子,换掉麻衣破布,穿了一身鹅黄色齐胸襦裙,整小我私家嫩生生的,就像早春绽放的迎春花,生机盎然。
他满意所在颔首,“几多钱?”
一听到钱,女管事开心得笑开了花,绿豆般巨细的五官挤在一起,如同嵌满芝麻的大饼脸。
“好说好说,一点儿都不贵,”女管事用团扇半遮住脸,伸出五根手指比了比,“只要五十两银子。”
还没等他开口,宋之熹就听不下去了,一把将秦将白推到一边去。
“五十两?!”宋之熹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去抢?你这衣裳,我最多只给你二十两,多一个子儿都不给!”
“女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女管事看宋之熹态度如此强硬,转而又向秦将白推销起来,“这位小郎君,你摸摸我这衣裳,这可是京城时兴的彩云锦所制,滑不滑手?舒不舒服?”
秦将白摸摸,确实挺舒服的。
“你起开!”看着秦将白颔首赞同准备掏银子的模样,宋之熹也顾不上此外,挤入二人中间。
“你别欺负他是个男人什么都不懂。你这是彩云锦吗?啊?”宋之熹叉腰质问道,“你唬别人就算了,今天遇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我都欠美意思拆穿你,你这个料子不外就是花软缎,照旧最次等的缎子。”
“走!这是家黑店,咱们不在这家买了!”
宋之熹越说越气,拉着秦将白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