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永宁侯挨打
永宁侯朱熠致近来心情很欠好。
原本么,家中“女儿”准备要与如今官家姐妹中最得官家偏爱信重的昭信长公主的幼子订婚,他自己能攀上昭信长公主的关系,这是件好事。
他这些年来一向提心吊胆,对朱槿多有约束,生怕朱槿有哪一处体现得不配当永宁侯子女、骆芸之女,叫昭信长公主生出怀疑,最终竹篮吊水一场空。
如今本该是要到灰尘落定的时刻的。
偏偏从三天前,事情的生长便变得不大可空。
先是不常联系的长女突然带着人来,强盗似地将朱槿带走,连他惯常用于拿捏朱槿的那两个丫头都没留下。
再然后,是朱槿不知发了什么疯,没安循分分在将军府待着,而是去了长公主府。
还被昭信长公主留在了长公主府。
永宁侯提着一颗心,与宗子朱俨溪商议事后,将为朱槿准备的、用以在赏花宴上大放色泽的礼服送往长公主府。
长公主的人收了工具。
长公主的人又将工具退了回来——说是朱槿的意思。
但他们总算是得了好消息:朱槿将工具退回来,是因为长公主那边也赐下了衣饰。
永宁侯却并未因此感应多愉快。
这样的心情连续到了花朝节当日,他携宗子朱俨溪一同,去赴那场由长公主承办的、会叫朱槿连带着永宁侯府一同亮相的宴。
朱槿没有在门口候着。
那个因永宁侯府活下来、由永宁侯府养大、靠永宁侯府扬名的下贱坯子,不外是在长公主府住了两日,不外是得了赏赐,竟就忘了自己这一身荣华富贵,是来源于谁。
永宁侯心中,疑惑和不安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出离的恼怒。
只是碍于其余同僚在场,欠好发作。
朱槿倒不是刻意去忽视永宁侯父子的。
小女人拽着她不愿撒手,她拗不外,长公主那边的态度又暧昧,照顾小女人的女使见状也和稀泥,她最终真就只能把小女人也带在身边。
以至于去跟永宁侯父子见礼时,也只能抱着小女人,身后还跟了卖力照顾小女人的女使。
且一路已往,一路担忧自己会认不出人,以至于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导致打草惊蛇,坏了昭信长公主与郑舒颜的计划。
她究竟是数十年未曾见过这两父子了。
就连偶尔一次的梦中,这两父子的脸都不再算得上清晰。
但在见到永宁侯父子的那一刻,朱槿就意识到,自己全然是多虑了。
哪怕事隔经年,哪怕梦境里都看不见清晰面容。
可在跟朱家父子打照面的那一刻,那些在影象中散落于各处的碎片,便在一瞬间拼凑完全。
永宁侯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胁迫话语。
另有被这具身体所记下的每一次,幼时因不能叫永宁侯满意、长大后则纯粹因为永宁侯不顺心所蒙受的每一顿“家法”。
都叫她在这一刻止不住哆嗦,甚至止不住地想蜷缩起来——上一世,假千金之事败事之后,她作为永宁侯最主要的出气筒,在永宁侯心腹的鞭打下蜷缩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却也总躲不外沾了盐水的鞭子。
彼时,永宁侯冷冷地看着她,只说:“别轻易打死了。”
而朱俨溪行色急遽来了又去,简陋在为郑舒颜的事情忙碌。
甚至都未曾看她一眼。
朱槿已经许多年未曾做过这样的梦。
于是便险些忘了,那个时候,她对永宁侯的恐惧如附骨之疽。
永宁侯如今这含着不满的眼神,于她,甚过人间恶鬼。
直至感受到了肩膀上推搡的力道,朱槿才入梦初醒,将小女人轻轻放到地上,忍着口腔中充斥的铁锈味,轻轻地对小女人说了声对不起。
她不敢再抱着小女人,怕小姑奶奶个不兴奋,便伸脱手让小女人牵。
哪知小女人一扭头,竟直接跑像人群的偏向,十分精准地停在了永宁侯面前,伸手猛地一推。
没推动。
小女人站在原地愣了一秒。
坚决扑上前,拿并没有什么力道的小拳椭馗打永宁侯。
一切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连带着永宁侯本人都被这么个变故弄得一懵。
随后,他脸上力气横生,抬脚就要去踹小女人。
朱槿也终于回过神,身上发作出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道,在系统超高分贝的尖叫声中往前窜去,堪堪将小女人捞回自己怀里。
永宁侯踹了个空。
若没朱俨溪扶着,怕是能摔个四脚朝天。
站稳后,他甚至都顾不上朱槿,面红耳赤地伸手就要去拎那个冒犯他又害他出丑的小丫头片子。
结果手却被盖住。
另一个依托永宁侯府、依托他才气站在此处的丫头片子挡在她面前,把适才的小丫头片子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朱槿的眼神叫永宁侯愈发恼怒——命都握在他手里的人,居然敢那样直视他。
他冷笑一声,决定先将朱槿往后放:“作为尊长,即便无亲无故,瞧见这么没规则的晚辈,也合该教一教,及早扳一扳她性子。”
他目光中带着深深地恶意,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况且,将莫名其妙的人带到长公主宴席上,冲撞了朱紫,不是你担待得起的。”
“槿娘,你让开,叫人先将着小畜生带下去,待宴席事后,再叫长公主发落。”
朱槿脑海里,系统还在尖叫着【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而朱槿仍在哆嗦。
这一回是因为后怕与恼怒。
若那一脚认真落在小女人身上,小女人定要出个好歹。
即是小女人差池在先,也不应这样下死手。
倒跟撒气似的。
她与永宁侯对视,又垂首,拼命压制住自己回避的欲望,同时叫自己看起来越发老实:“大人,她有冒犯之处,我替她向您致歉,我这便叫人将她带下去。”
她没想过小女人会突然暴起打人。
甚至兴许连照顾小女人的女使都想不到,自家一向安平静静的小娘子,居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扑打一个陌生的成年男人。
但这些事都可以延后,当务之急,照旧先让小女人离开。
不要再去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永宁侯却愈发恼怒了,他看着朱槿,咬字很重:“她算什么工具,也配你一个侯府嫡女为她低三下四。”
朱槿蓦地抬头。
比她更快的是另一道嗓音,声如洪钟:“老夫也想知道,老夫的外孙女算什么工具。”
局面蓦地一静,随后,另一道更年轻些的嗓音响起:“永宁侯可敢重复一遍,你说我家元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