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终究是遗憾的啊
苏沅身着大红色的骑装，一改之前的素雅，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立于迷茫草原上。
草原辽阔，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浪没入远方。
苏沅有些疑惑，为什么谢璋还没来？
静谧被突然打破，陪同着马蹄声，一匹玄色的骏马如同闪电般窜出，马背上的少年郎英姿勃发，锐气逼人，猎猎衣衫在风中作响。
犹如从狼烟连天的战场中告捷归来的将军。
苏沅神情模糊，她似乎看见谢璋骑着马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领着雄师，穿过朱雀大街，向她走来。
身后，写着“谢”字的军旗随风飘扬，气势磅礴。
苏沅的鼻刻薄涩，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深深禁锢在原地，想哭的感受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眼角微微泛红，却没有落下一滴泪。
真正的苏沅是从来不哭的，初见谢璋时的泪流满面，苏沅以为那会是唯一一次例外。
可是谢璋总能击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才发现原来她是这么遗憾啊。
遗憾自己没能看到谢璋凯旋。
遗憾自己没有等到谢璋携着赫赫战功回京的那一刻。
“沅沅。”
谢璋拉她上了马，围绕住苏沅的腰身，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握住苏沅的双手。
他没说慰藉的字句，因为他知道苏沅不需要慰藉。
在死亡面前，言语显得太过单薄和无力。
他在告诉苏沅自己会一直陪着她，无论是上辈子、这辈子、照旧下辈子，苏沅不需要做什么，他会用尽一切措施来到苏沅的身边。
沅沅。
他的沅沅啊。
苏沅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重担，肩膀放松，挺直的脊梁弯曲，她向后倒去，靠入谢璋的怀中。
这一刻，她忘记了所有，只想和谢璋陶醉在这众多天地中。
碧蓝天空下，无垠草原上，只有一匹马，两小我私家。
*
晚间，谢璋将马牵入马厩，苏沅看着他喂马，想到了以前每次两小我私家出去，都是谢璋卖力这些的。
上辈子，她的马是谢璋用尽心思搜刮来的，能日行千里，是世间难寻的好马，当世所存不凌驾两掌之数。
而这样的马，谢璋为她准备了三匹，连他出征时，都没有带走一匹。
“我的骑术照旧你教我的。”
谢璋对她很纵容，唯有在教导她骑马时很严厉。
苏沅想到这，顿住了。
谢璋为什么这么执着教她骑术呢？
因为在她十三那年，南边的楚国国都被破，世家大族纷纷逃亡，大族中的女眷纷纷自尽以全贞洁。
楚国的国都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月。
天下各国赞扬楚国人的气节，楚国的贵族们为此立誓报此血海深仇。
苏沅的身边人怒斥北蛮的残暴、夸赞楚国贵族们不辱家门，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都在赞扬女眷们的品行。
只有冒着夜色找她的谢璋说：“沅沅，你不要学她们犯傻。你有我，无论你遇到什么，你都要活下去。
贞洁没有你的性命重要，我指天立誓，我谢璋要是因此对你有任何欠好，让我自绝于家族，死后以发覆面，生生世世不得为人。”
少年立誓时双眸比那夜的星子更璀璨，他正经了没一会，就又自得道：“你是我的妻子，出嫁从夫知道吗？你的性命只能是我的，别听苏大人的话犯傻，你爹念书读傻了！”
那日的白昼，苏沅的父亲刚刚写了一篇骈文赞扬楚国女眷赴死的举动，无愧于苏父的文名，文章一发出，就被江宁府的人赞美，一时间，江宁纸贵。
可是在十四岁的谢璋眼中，他只看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苏父在勉励苏沅遇到这种事赴死！
这怎么可以？
苏沅是他的妻子！
苏父凭什么让沅沅去死啊！！
那时候的苏沅和谢璋隔窗相望，只觉双颊发烧，她第一次主动在谢璋脸上落下一个吻。
不等谢璋反映，她“啪——”地一声关了窗户。
“我知道啦。”苏沅的嗓音软软的，“但我们现在是未婚伉俪，你泰半夜别来敲我窗。
另有，你才念书读傻了呢。”
窗外的谢璋心潮涌动，脸颊上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傻傻应声道：“对、沅沅说的都对，是我念书读傻了。”
他激动隧道：“沅沅，我会努力成为上将军、大司马的，你是我的妻子，我会一直护着你的。”
过了许久，屋内传来一声满带着羞意的应声。
那是谢璋第一次潜入苏府见苏沅。
谢璋正如他所说的成为了上将军，可是他的战功没有护住苏沅，反倒成为逼死苏沅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沅握住谢璋的手，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不怪谢璋，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无法接受委身太子，她知致谢璋不会介意，只会庆幸她还在世。
可是在其时那个场景，苏沅咽不下那口气，她不愿意委屈自己，却委屈了谢璋。
她不忏悔自己的选择，却忏悔没有对谢璋亲口说一句对不起。
谢璋揉了揉她的长发，笑着道：“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啊，如果沅沅因为我委屈自己，那我会忏悔终身的。
沅沅做得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够强大，没有护住沅沅。”
“你不要这样，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护着。”
谢璋和苏沅额头相抵，两人的眼眸清晰地映衬着对方的脸，每一丝情绪都无法掩藏。
“我知道，沅沅远比我坚强，只是我想以我的方式爱着沅沅啊。”
谢璋知道苏沅有主见、有能力，远比他聪慧，上下两辈子苏沅都不需要依附人来在世。
谢璋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每一件事都由苏沅做决定，他从来不会否决苏沅的提议，因为苏沅有着自己的想法。
他爱苏沅，但绝不会限制苏沅。
只要沅沅在世，开心地在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
苏梦丹陪着席成进了医院，先是守在手术室门外，等席成状态稳定，又跬步不离地守在他的床前。
数个小时滴水未进。
晚间席成醒来过一次，因为麻药的作用，他没说两句话又急遽睡已往。
短短一天，苏梦丹就憔悴了不少。
第二日，苏二提着工具来看苏梦丹时，被苏梦丹的样子震惊到了，他劝苏梦丹去休息。
苏梦丹拒绝了，“我不放心阿成，等他醒来再说吧。”
笑话，现在去洗漱休息，等席成醒来看到她神采奕奕。
那她熬了一天一夜不是白费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