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京城第一楼的聚贤楼中,郝连赫常年在那包着一个厢房。
我在门前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妆容,随即用眼神示意丫头给我开门。
双开的精致雕花大门被徐徐推开,我一眼就看到了郝连赫。
胸前长袍半敞着,外袍早就不翼而飞。
怀中坐着的那名女子,正将剥好的葡萄喂到然的嘴边。
看到我的到来,他有一瞬的愣神,随后伸手推开了那名女子,但满是受用的心情却还没来得及散去。
“嫂夫人来了,快快请进......”
有人看到了我,赶忙起身打招呼。
郝连赫怀中的女子也吓了一跳,忙要从他腿上下来。却被他摁住了:“你就坐在这。”
那名女子怯怯的看着我,被他箍着的腰身转动不得,徐徐地小脸吓得苍白。
郝连赫轻笑一声又散漫地开口道:“乱喊什么,谁是你的嫂夫人?你们的嫂夫人在我腿上坐着呢!”
众人一时怔住,不知如何是好。
“郝连赫”我喊了一声“你一定要如此折辱于我吗?”
这时,郝连赫爽性闭目不看我,那名女子却怯怯地开口说道:“姐姐,我只想着爷开心就好,有不妥之处还请您多加......”
未等她说完,我又是一声呵叱“闭嘴,这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话语刚落,那名女子在一旁弱弱哭泣着,郝连赫一边慰藉她一边对我说道:“这是我的土地,又哪轮获得你开口。”
气氛徐徐尴尬得不行,有人士这打圆场:“那个......嫂夫人不如先进来坐,郝大人现在恐怕是醉酒了。”
“不用,我说句话就走。”我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向前走了两步。
郝连赫眉眼疏冷看向我:“又要钱?这次是几多?一千两,二千两,照旧黄金万两?”
02
厢房内马上鸦雀无声。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转身就走。
但最后一丝理智,照旧牢牢牵绊着我。
我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嗓子似乎被黏住了,声音涩哑的不行:“哥哥那边情况很欠好,医生说要用千年人参,需要白银五万两”
郝连赫“啧”的一声,给了众人一个果不其然的眼神。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怀中女子的长发,“越黎,结婚至今,我给了你几多个五万两了,你让我开心过一次吗?”
“这钱,给你也不是不行,但总要让我给得舒畅。越黎,你说是也不是?”
我强忍着屈辱,咬紧牙抬头看向他:“你想要我怎么做?”
郝连赫挑眉笑了笑:“我看你挺会的,来找我之前还知道妆扮自己,可见你不是不懂。”
说着,他漆黑的瞳孔里透出薄凉的残酷:“你和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停顿片刻后他接着说道:“对了,人家至少没有像你这样又当又立。”
泪意汹涌的一瞬间,我转身仓皇地夺门而出,丫头紧随其后也追了过来。
“赫弟,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呀。”
“是啊,郝大人。你看嫂夫人适才哭的,真的是我见犹怜啊。”
“怎么,你心疼了?”郝连赫的声音蓦地沉了几分。
“嫂夫人其实挺好的,人又端庄得体,做事妥帖。不愧是世家女出生。就可惜了她的母族啊......哎!”
“是啊。连赫兄,要不这五万两我替你给了吧。”
“哎哎哎,郝大人消消气,别闹出人命来。”
酒瓶摔碎的声音,桌椅板凳倒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的骂声,被我远远地抛在脑后。
走出酒楼后我满身脱力般靠在丫头的身上,泪如雨下。
丫头看着我这样心疼的喊了声:“小姐。”
随后将我扶上马车一起抱头痛哭。
03
结婚三年,我知道郝连赫在外五彩缤纷。
履行两家婚约,他本就不情不愿。
而婚前,他的青梅竹马萧桑女人落水而亡。她一直认为这是我们越家所为,更是恨透了我。
结婚当天我们并未洞房,礼成后他就走得无影无踪。
一个月后回来,就在聚贤楼盘下了那间厢房,身边随着一位陌生的女子。
厥后的几年里,他又留连青楼,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
但她们多几几何眉眼都有点像萧桑。
只这一次,他将那位在聚贤楼的女子带了回府。
从康瑞郡主的宴会上回府,家仆们看我的心情就怪怪的。
秦管家对我说道:“夫人,老爷喝醉了在房里歇着了。”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想难为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就由丫头搀扶着来到了郝连赫的院中。
此时,我看到了那日在聚贤楼的女子正在郝连赫身边灵巧地喂他喝水。
见我进来,那女子打破了碗连忙跪下,说道:“夫人,小女子名唤欢歌。郝大人喝醉了......”
我站在门口,对她摆摆手:“你起来吧,我又没怎么着你,别跪着了,你好好照顾他吧。”
“那怎么行呢?您是大人的夫人,贴身照顾大人的事该您做的,我怎好越矩呢?”
“没事,他喜欢你,你照顾,他才舒畅。”我笑了笑转身离去。
“越黎”郝连赫突然喊住我:“走什么?你也随着学学,怎么伺候自己的良人。别整天像个木头一样,跟你亲热连张嘴都不会!”
我脸上半点心情都没有,看着他:“你还要说什么?”
郝连赫揽着欢歌,坐直身体:“越黎,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勾了勾唇,拿出准备许久的和离书递给他:“郝连赫,签了这份和离书吧,我玉成你。”
“越黎,戏演过了就欠好收场啦。”
“签完遣阿贵把和离书送来给我就行,今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说完,我连一眼都没有再看他,转身就出了院子。
“越黎,你站住!”郝连赫急遽起身准备冲出,这时听到欢歌“哎呀!”一声。
“欢儿,你怎么了?”
欢歌崔涕而道“大人,不怪夫人。是我不小心。”
郝连赫急遽道“来人啊。”
看着家仆急慌慌地往院子中跑去。
丫头满脸不赞成地看了一眼院落,喊道:“小姐,姑爷太不像话啦。您还在这呢!”
我没有转头,也没有应声。
大步走入夜色中。
04
京城的初冬极冷,我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这时肚子不适时宜的阵阵作响。
想着今天在康瑞郡主府中并未怎么进食,于是走进了一家小酒馆点了一桌餐食来填饱肚子。顺便等丫头回去收拾细软。
“这位小姐叨扰了,请问方便拼个桌吗?”随即自作主张的在我劈面坐下。
对于这位男子的无理请求,我不由蹙眉,抬头看向他。“是你。”
沈良州的目光越来越放肆。“越小姐,半夜三更的泛起在酒舍中,还喝了酒。就不怕谁惦念?”
“京城的治安照旧挺好的,更况且......”我看了看已经赶来的丫头和仆人们,“就不劳烦沈令郎费心了。”
我放下杯子,起身就走。沈良州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将我拉上马车。
车内我平复了心情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我就是想帮帮你。”
“你是想帮我照旧想获得我?”
我忍不住自嘲一声:“沈良州,我知道之前家父拒绝你的求娶,你想抨击我......”
“抨击你?”沈良州那双总是带着散漫笑意的眼徐徐冷淡下来“越黎,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啊。”
“否则呢?”马车内晃动地我胃里一阵难受,我忍不住弯腰吐了,沈良州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唤来丫头为我擦拭。压根没注意他的鞋子也被我弄脏了。
不知怎的,看着沈良州不禁想起我这三年来的遭遇,竟泪如雨下。
“凭什么都欺负我。”
“凭什么都这样欺负我”
“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你以为我愿意吗?这也是下下策啊。”
“你们都不是好人,都不是好工具。”
“越黎。”沈良州声音很低,却很认真,“没欺负你,从来没想过欺负你。”
“今天回府路上看到你和丫头出来,就发现你神情差池,就一直随着你。”
“没有此外想法,就是怕你心情欠好泛起什么意外。”
“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就让小七去喊梁茹月来陪你”
“没有朋友了。”我呢喃道,“自从家里失事,爹爹走了,哥哥卧病在床后就再也没有朋友了。”
05
沈良州缄默沉静许久后开口道:“那......要不要唤你......夫......要不帮你联系郝连赫吧。”
“和离了。”我昏暗笑了一声,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阿贵已经把和离书一并给丫头带出来了,他说的没错,这三年因为哥哥的病,着实花了他不少银两。”
“那你还喜欢他吗?”
我怔了怔,旋即摇头:“不喜欢了,早就不喜欢了,沈良州,我没那么轻贱。这些岁岁年年就当我们各取索取,两不相欠了。”
“越黎,那你能不能试试喜欢我呢?我品茗只喝龙井,甜点只吃祥和庄,衣服只穿静庭轩。”
“沈良州,你可恶。明知道我家道中落,还跟我炫耀。嗝~”
“越黎,我只是想告诉你,弱水三千,我独取一瓢饮之。”
“那,你能试试喜欢我吗?”
我讶异地转头望向他,其时年少气盛,独爱才子美人。
所以看中了寒门身世的探花郝连赫,拒绝了纨绔子弟沈良州。
“你不恨我吗?”沈良州摇了摇头,已往数年,他已不再是青春热血的莽撞少年。
时光将他历练得越发沉稳,那种气度甚至已经隐隐在郝连赫之上。
而我也不再是涉世不深的世家小姐。
“想过恨你,但最后发现自己照旧舍不得。”沈良州见我缄默沉静不语,又笑笑说道:“哪怕为了出口恶气,也可以,我带得出去的,而且我很好哄的。”
他眼底带着散漫的笑,恰似认真是漫不经心的玩闹,半点认真的意思都没有。
但那双漆黑的瞳仁里,却又带着让人心口一热的光,让我不忍直视。
“先送我回府吧。回越府。”
“好吧。”淡淡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失落,让我觉得拒绝他我会忏悔一辈子。
一路上,我们相对无言。
06
“少爷,到了。”
沈良州率先下马车,随后把手递给我把我扶了下来。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来看你。”说完转身准备上马车。
“沈令郎,稍等。”沈良州转身看我的那一瞬间,我踮起脚尖仰脸吻住了他,随后说道:“长兄如父,你得经得起我哥哥的考验才行。”
在他愣神期间,我红着脸抓起丫头的手推门入府,躲在门后。
第一次想要亲吻他人,却是和一个自己从未想过的男人。
郝连赫你看,我也不是木头。
沈良州,对不起。
之前就和你说了这个世道对女子真的很不公正,为了哥哥和自己的生路我只能除此下测了,希望你能谅解。
丫头看着我泪如泉涌,抱着我泣不成声:“小姐,你太苦了。”
门外传来沈良州的笑声,我不知道刚刚临时做的决定是否正确,只能在心底默念:沈良州,只要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门外突然传来沈良州的声音:“黎儿,我听到你在哭,你一哭,我什么底线都没了。就算是玩我,我也认了。所以别惆怅,请尽情利用我吧,我甘之如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