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寒露重，伸手不见五指之夜。

　　海市郊区，一个消瘦的女孩用枕头捂住耳朵，在床上翻了个身。

　　唧！

　　又一声短促的摩擦声，尖锐地刺向耳膜。

　　秦女把旁边的枕头也捞过来压在头上，用被子蒙住头，蜷成一团。

　　半醒半睡间，她已经有了预感，这只是开始。

　　果真，下一声拖椅子的声音，尖锐得像枚破空的箭，“唧！……”

　　余声绵延不停，九箭连珠，扎得秦女从床上坐了起来，死死盯着天花板。

　　又来？！

　　天天晚上这样，还让不让人睡了？

　　秦女是刚刚结业的大学生，在海市找到事情以后，千辛万苦找了个把月的屋子，最终才在郊区租到既自制、房间又大，另有个阳台的单间。

　　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走运，结果住进来第一个晚上，就听见天花板传来的拖椅子声。

　　这声音像尖锐的钉子，能把人一下从梦里扎醒。

　　从午夜12点到凌晨三点，络绎不停，像有个熊孩子半夜不睡觉拉着椅子玩玩停停，一阵一阵的，很是折磨。

　　秦女痛不欲生，天知道她上一天班后，通勤几小时回抵家就十点了！

　　洗漱+晚会手机，睡得正香的时候，总是天灵盖一麻，尖锐的刺声重新顶传来，一脚把她从梦境踹飞。

　　秦女愤愤地拿过手机，她和房东在微信上说过，房东一句话也没回。

　　这都快半个月了，要不是付不起什么违约金，她会在这耗着吗！

　　我不睡你也别想睡！

　　她下床，熟练地拿起墙边的撑衣杆向上捅，一边拨通了房东的电话。

　　“咚咚咚”！秦女使劲捅着天花板，楼上的“唧”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

　　“咚咚咚！”

　　在连续的咚声里，房东终于接电话了。

　　“喂？谁啊，大晚上的什么事！”房东没好气的声音里全是困意。

　　秦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是XX花园七楼的，早就和你说过楼上噪音扰民，你跟物业说了没有？这一天天的谁受得了啊？”

　　你困，我比你更困！

　　秦女身上萦绕着打工人的怨气，手上捅得更有节奏感了。

　　“砰砰砰！”更鼎力大举气，更沉闷的声响透过楼层向上传导。

　　楼上平静了。

　　“XX花园没有七楼！你哪的XX花园啊？”房东生气了，“泰半夜的玩人啊？”

　　秦女手上的行动停了下来，皱眉一看，房东的电话没错啊？

　　“你微信是不是XXX？”

　　“是，怎样？”

　　秦女无语了：“我在微信给你发那么多条消息你都不回！谁玩你了，我租你家XX花园XX单元6栋七楼的！我和二房东签的转租条约，你忘了？”

　　“……”房东的声音也消失了。

　　寂静，庞大袭来。

　　秦女才后知后觉，秋天的夜晚这么冷！

　　鼻腔里流出清涕，她看了眼天花板，扭身回了床上，看了眼窗外，不知何时起的雾，把路灯团团围住，路灯昏暗微黄。

　　好大的雾！

　　“喂，喂？怎么没声了？”

　　片刻之后，手机里才传来房东有些艰涩的声音：“你说的是XX单元6栋吧？”

　　秦女察觉他的声音有点哆嗦，奇怪道：“是啊，怎么了？”

　　她住进来时有注意到，单元门口牌匾上，6字特别昏暗，中介解释说，以前的6栋发生特大火灾之后就关闭了，新建的6栋。

　　“……”房东又缄默沉静了一会，说出石破天惊的一句：“可是6栋只有五层。”

　　什么？秦女懵了，紧接着，房东紧绷的声音继续道：“我本以为是开玩笑……但是我告诉你，妹子，9栋以前是我们小区的楼王，它有九层，在火灾之后……整栋大楼就关闭了。”

　　紧接着，他增补道：“你快搬走吧！”

　　啪一声挂了电话，似乎身后有鬼在追。

　　秦女满头雾水：？

　　可在打电话已往，房东却再也不接了。

　　微信上弹出消息：

　　房东说：我不是9栋的业主，你别找我！

　　声音里满是惊慌和拒绝，闭气说出的声音尖而亮，在漆黑的夜晚中放大，裂帛般难听逆耳。

　　（一种植物）。

　　秦女打字：9栋关闭了？这不是6栋吗？也没有火灾痕迹啊！某玩我啊大佬。

　　她在被子上蹭了蹭满是冷汗的手心，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缩在床头，不知是不是刚刚太用力，肩膀和手都有点发麻。

　　房东也打字：我不是说了6栋只有五层，你被黑中介骗了，快搬走吧，听说那里有鬼啊！

　　鬼？

　　秦女的心跳平稳落地。

　　哈？鬼？各人都是成年人，你也别欺负我一个大学生，呸，刚结业的大学生好吧。

　　你跟一个唯物主义者说有鬼？年老，你在抨击我深夜骚扰你吗？

　　不想管就算了，我打给警察叔叔！

　　秦女的手在电话键盘上打出110，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要不，她自己上去相同看看先？

　　泰半夜的也欠好打扰警察叔叔吧。秦女有点萎缩，在她老家，叫警察是很大的事，要被嚼舌根的。

　　但是要是楼上是个大汉反过来欺负她怎么办？这事今天必须解决！

　　她又没钱搬迁！什么6栋9栋，有本事别叫她交房租！

　　想起押一付三的房租，秦女狠狠心，正要按下拨打键。

　　突然，楼上“吱呀吱呀”，开门声传下来。

　　陪同着开门声，“咚咚”，一跳一跳的声音似乎敲在秦女的心头上。

　　楼上那人下来找事了？

　　（一种植物）。你美意思下来找事？我还没找你呢！

　　秦女悄悄下床，走到门边，贴在了猫眼上。

　　又紧张又刺激又激动，另有点恼怒，秦女紧紧盯着楼道。

　　楼道里是没有小夜灯的，装了感应路灯，只要有人经过才会亮。

　　秦女搬进来两周了，起早贪黑地事情，从来没碰见过邻居。现在，她脑子里慢慢绷紧了铉，止不住地追念刚刚房东奇怪的说法。

　　火灾……明明没有火灾痕迹，而且也不止她一个住在这啊。

　　况且这世界又没有鬼。

　　……管他呢，待会上面那男的下来找茬，她绝对不开门，录下他找茬的声音然后报警……

　　咚咚。

　　咚咚。

　　声音一直连续，但间隔时间很长。

　　这人怎么是一跳一跳往下走的？更奇怪的是，楼道始终一片黑暗，感应灯一直没有亮。

　　好邪门……

　　秦女只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现在，一层一层的寒意从铁门上渡过来，鸡皮疙瘩冒出一层又一层。

　　冷！

　　秦女从鞋柜上拿起外套裹紧，她不自觉地放轻了行动，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仍让她手脚僵硬。

　　真的很奇怪……是残疾人吗？谁会泰半夜一跳一跳地往下走啊，为什么，那感应灯都不亮？是感声的啊，她的小夜灯也一直在亮，说明没停电。

　　秦女大着胆子凑近猫眼一看，一把捂住了嘴：一个拿着白灯笼的小孩拖着个什么工具，一跳一跳地下楼呢！

　　小孩的脸五彩缤纷，他拖着的那团工具四分五裂，血沿着楼梯往下淌，苍白的灯幽幽地，把血照出玄色。

　　……难道……

　　过于荒唐和离奇的场景，给坚定唯物主义者带来的唯有反思：我是不是加班太多，发生幻觉了？

　　叮。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秦女低头看时，面前的门一震。

　　咚！

　　酷寒的铁门，真实的震动，从手下传导而来。血腥味和白色的灯光，沿着门缝钻入。楼梯间寂静得可怕，只有那“咚”的巨响，震得秦女满身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

　　我去，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