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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言俗事·乾·惋惜(二十三)

雅言俗事 卢卢卢卢子 12884 2024-07-08 17:45:32

  某日,瑶以其信示余曰:“吾今日获情书矣!”

  “狂喜如是,初获诸?”

  瑶曰:“吾所获满床矣。”

  “然则盍编之爲情书大全?”

  瑶曰:“昔者多拗口聱牙,其理不平人,言不谙法,交浅言深,语浅词冗,鲁鱼交流,亥豕相同,虚虎通用,败兴有馀而抒情不足也。”

  “淮南子(说林)云:‘扶之与提,谢之与让,故之与先,诺之与已,也之与矣,相去千里。’故文人不行以不识用字。”

  瑶曰:“尔善情书欤?”

  “非曰能之,愿诚焉。”

  瑶曰:“尔前女友曾获诸?”

  “然。”

  瑶曰:“而尔不能使不弃,何以?”

  “吾必有不善也,虽善情书无奈何。”

  瑶曰:“思之甚也,是初恋乎?”

  “否,吾初恋在高中。”

  瑶曰:“可得闻乎?”

  “吾初恋在高中,然小学已知男女有恋慕之情矣。小学二年级某沐日早晨,吾与班长相约,在小区内四处游玩。奚以相约?吾忘之矣。所未忘者,班长不如平日者也。班长素勤奋勤学,谨言慎行,与吾游玩之日则灵巧可爱,生动感人。临别,班长以笑脸亲吻吾脸颊。上学后,班长又如平日,勤学而忘情。

  “读高中之初,吾常与两女生玩耍,一曰莹,一曰桦,皆美人也。三人日夜不离,课间同伴,饭时同桌,课馀同游。班中有男生嫉之,讥刺我,威慑我,吾皆堪之,及吾挚友曰波者欲夺其一,则不堪矣。波欲夺莹,而吾不愿,遂弃桦而从莹,於是不复三人行,然后桦与波皆憎我矣。然后,胜之易,守之难,纷歧月,莹弃我而复从桦,纷歧年则从波矣。后八年吾学车,又与两女子相识,又三人行矣,后两年,其一似喜我矣,而吾欠债於银行,恐害之,遂止之。”

  瑶曰:“其一言爱矣乎?”

  “喜我者皆不直言爱,而欲吾先之也。初吾不觉之,后乃知之,不善谈情故也。”

  瑶曰:“是故莹弃尔。”

  “然。吾邻居有同岁者,与莹同班於初中,於是告我莹曾与某男生夜处於一室,已非童贞矣,吾又问诸莹,莹曰否则,以爲毁言也,以我爲不信也,遂告绝。”

  瑶曰:“尔未曾回诸?”

  “回之不行得也,盖恳切不足故也。苟恳切有馀,虽曾见弃,亦终见爱。何谓?初吾职於工厂之时,甚喜一女同事,其名曰霞,螓首蛾眉,明眸秀睫,皓齿朱唇,樱口桃腮,媚靥丹颊,肤润如玉,肌理细腻,素无粉脂,颜已绝伦,稍添妆饰,美似天仙,有妻如是,人生圆满,无所求矣。吾与霞同职而差异区,每遇之,必近之,知其无男友又无人求之,则益欲之矣。某夜,厂有化妆晚会,吾至则寻霞,见而近之,待照相者来,顺势合照,因搂其腰,而急止吾手,再强搂之,力不及我,不能止矣。是狎昵也,然得亲近之,则礼仪可忘矣。自是以后,吾日日致短信于霞,所悦,所赏,所感,所悟,皆抒焉,使知吾有爱焉。后十馀日,霞求吾勿扰,是以知其无爱焉,然后另求他女子。年末公司晚宴,吾遥见霞四处敬酒,而不知其所求,远望其来,而又知其不行求,不进取者能求进取者乎?不久,吾闻霞告退而適成都矣,然后见诸企鹅,遂问外交焉,亦问诸我,然后常相谈矣,且传生活照于我。某日,霞告我欲还焉,吾问其故,霞反问曰不欲诸,吾是以知其欲托焉矣。吾欲之久矣,终以恳切致之,然无能变母之恶外地人也,既害芩矣,而又害霞,是不行恕也,遂止之,自是不复联络,然於吾心目中,霞之美无与比。”

  瑶曰:“尔恳切既能回弃尔者,何以不能回前女友?”

  “恳切非必人所求也。”

  瑶曰:“彼奚以告绝焉?”

  “吾未忘,是日在国庆节之后,绾自吾家归,夜致电焉,以其怙恃之弗许,不行以不停也。吾许之,然本有礼物畀绾,弗能眠也,遂往窃置诸其车。本以爲无遗憾矣,次晨又恐其为情轻生,於是思之,若能使绾怙恃悦服,使知吾非慝人也,则绾可以不停我矣。至于修车店,黑犬狺狺拦路,弗退,进,见绾弟,问其父,遂请之,出,吾告之故,且语之愿。绾父惑焉,告我无弗许焉,然其女犹少,将远往求学或从军,故欲其深思之,不行以误人之青春,然后谓吾以绾爲友可矣,不必守节不淫,遇可爱者则应速求之,得可合者则应早娶之,事不宜迟也。”

  瑶曰:“尔持刀以往乎?”

  “否,我非凶徒也。”

  瑶曰:“绾父或以尔爲凶徒,唯恐白刃入尔后红刃出,是故见凶而屈志保命。”

  “有理。——

  “《孟子·告子上》有之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行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行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爲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於死者,则凡可以避患者,何不爲也?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避患而有不爲也。是故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恶有甚於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

  “故始吾以爲绾父欲以退我。疑惑之际,绾致电焉,吾远绾父以听之,乃知绾至于吾家矣,遂请其静俟,应之将亟还,且窃思之,绾必拣行装,卷铺盖,违爹娘,弃学业,将从我。虽然,吾未喜形於色,而速毕言,欲与绾俱返,乞绾父许诺。遂去绾父,亟搭车还见绾。至于车站,见车即入,骋尔后生心,乃知误乘矣,求下车,则曰待后站,於是自恨不慎,恐绾久俟,遂致电焉,幸已入矣,吾母与大侄女已还故也。

  “下车,穿大道,再待车,再上车,及我站,下车即跑,而过早饭不久,故胃脘翻腾而疼痛难忍,不得不以步,并举伞并抚腹,稍纾又复跑。至于家门,未思所以迎绾,双手已急拔匙启门。见绾矣,千言万语壅噎咽,深情厚意拥塞心,气喘吁吁舌无力,喉枯涩涩唇难启,不得不寻水润口。当是之时,未见其行装,其容非悦而怍也。俱入于吾房,绾告我来意,吾乃知虽诚无补,纵能说绾怙恃,犹不能回绾。

  “吾母不知,以爲绾将留共饭,吾未告,窃送绾于公交车站,绾吻别於我。及绾远去,吾乃还。至,母问绾,直晓母,母乃知不得复见矣,吾乃知母之喜绾,遂再回绾,不行,三之,又不行,四之,及其弗听,吾乃知其绝意已决,自是不问。初吾以说绾怙恃也爲善,实使以我爲恶,亦使绾惧我矣。”

  瑶曰:“绾家非恶老男人也,恶长而无财者也。绾知尔兄逋债乎?”

  “知之也。”

  瑶曰:“是必以弃尔也,其怙恃亦必远欠债之家也,乞之何补?”

  “是故吾欲代兄偿债,於是乎苦学。论语(卫灵公)云:‘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论语(八佾)云:‘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易传(系辞上)云:‘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品德。’呻吟语(应务)云:‘不语不争,无所事名,忽忽冥冥,吾事已成,彼亦懵懵。’我之谓也。

  “而爲学之路不易,苦思半日而不能成文,自以爲无能爲也,恨年少而不苦学,悔年壮而不习技,譬如水电工、装修工、修理工之类。然唯著书可以齐家,故不行以弃,则学不行以已。——

  “《说苑·建本》有之曰:‘人皆知以食愈饥,莫知以学愈愚。’

  “《论衡·实知》有之曰:‘夫可知之事,思虑所能见也;不行知之事,不学不问不能知也。不学自知,不问自晓,古今行事,未之有也。夫可知之事,惟精思之,虽大无难;不行知之事,厉心学问,虽小无易。故智能之士不学不成,不问不知。’

  “《礼记·中庸》有之曰:‘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论语·爲政》有之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故吾学所思,思所学,练字以成句,练句以成文,则知书可成矣。故尚书(太甲)云:‘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老子(三十九章)云:‘贵必以贱爲本,高必以下爲基。’礼记(中庸)云:‘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譬如登高必自卑。’淮南子(缪称)云:‘积薄爲厚,积卑爲高。故君子日孳孳以成辉,小人日怏怏以至辱。’

  “初学之途,盘山涉涧,邅蹇颠沛,筚辂褴褛,枵腹重趼,凡人一定。然苟跬步不休,虽跛鳖亦能及远;苟累土不辍,虽小丘亦得成山。爲学之道,自少积多,自小长大,自迩徂遐,自难及易,自弱增强,自散凑整,自萎固坚,自恶化善,自苦致乐,自慵催勤,自懵点通,自聋达聪,自瞽启明,凡人一定。——

  “《荀子·劝学》有之曰:‘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蟮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是故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无悯悯之事者无赫赫之功。行衢道者不至,事两君者不容。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螣蛇无足而飞,梧鼠五技而穷。《诗》曰:“尸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故君子结于一也。’

  “故学子之贵在用心一。谚云:‘学童提笔如提擎天柱,书生持笔如持如意棒。’初学者未娴,故始觉苦涩而不胜繁重,凡人一定,而能用心一,持之以久,必将有成。——

  “《菜根谭·概论》有之曰:‘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学道者须加力索;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得道者一任天机。’

  “《呻吟语·应务》有之曰:‘日日行不怕千万里,经常做不怕千万事。’

  “《左传·昭公十八年》有之曰:‘夫学,殖也,不学将落。’

  “现在男子结业有证则务财色,自是不修学问;登科进仕则务权利,自是不助民生,不复贵爲学子,不复兢惕物欲,无乃不贤乎?——

  “《菜根谭·修省》有之曰:‘塞得物欲之路,才堪辟道义之门;驰得尘俗之肩,方可挑圣贤之担。’

  “《淮南子·主术》有之曰:‘尧爲善,而众善至矣;桀爲非,而众非来矣。善积则功成,非积则祸极。凡人之论,心欲小而志欲大,智欲圆而行欲方,能欲多而事欲鲜。所以心欲小者,虑患未生,备祸未发,戒过慎微,不敢纵其欲也;志欲大者,兼包万国,一齐殊俗,并覆黎民,若合一族,是非辐凑而爲之毂也;智欲圆者,环复转运,终始无端,旁流四达,渊泉而不竭,万物并兴,莫不响应也;行欲方者,直立而不挠,素白而不污,穷不易操,通不肆志也;能欲多者,文武备具,消息中仪,举动废置,曲得其宜,无所击戾,无不毕宜也;事欲鲜者,执柄持术,得要以应众,执约以治广,处静持中,运於璇枢,以一合万,若合符者也。故心小者,禁於微也;志大者,无不怀也;智圆者,无不知也;行方者,有不爲也;能多者,无不治也;事鲜者,约所持也。’

  “故吾著书之时,小吾心,大吾志,圆吾智,多吾能,鲜吾事,然后知心尺矣。奚谓心尺?揆度,推断,忖度,其三式也。老子(四十二章)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爲和。’故心尺三式可谓不多不少矣。其第一式可以览揆事物,第二式可以摹揣人心,第三式可以默忖自身。吾是以著书。”

  瑶曰:“奚以摹揣人心?”

  “观神,辨声,听音,察言,审态。——

  “《呻吟语·应务》有之曰:‘有由衷之言,有由口之言;有根心之色,有浮面之色。各差异也,应之者贵审。’

  “所谓由衷之言,由口之言,根心之色,浮面之色,可以观神而忖度之。——

  “《太清神鉴·论神》有之曰:‘神之爲道,出而不行见,隐而不行求。故虚而无形也,则是索要之於心;隐而无象也,则可测之於形。昭昭然见於眉目之上,幽幽然运於五脏之里。故人云:“晤尽则神游於眼,六德则神思於心。”是神出处於形而爲之表,犹日月之光,外照万物,而其神隐于日月之内也。且夫人之眼明则神清,昏则神浊;清则六德多六昧少,浊则六昧多六德少。夫望其形,或洒然而清,或翘然而秀,或皎然而明,或凝然而莹,眉目耸动,精彩射人,皆由神发於内而见於表也。其神清而和,明而彻者,富贵之象也;昏而浊,柔而怯者,贫薄之相也;实而静者,其神和。’

  “以是观之,所屑,所虑,所求,皆在眼神。诗经(小雅·巧言)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跃跃毚兔,遇犬获之。’忖度者,观其神,辨其声,听其音,察其言,审其态。”

  瑶曰:“奚以辨声听音?”

  “《冰鉴·声音》有之曰:‘人之声音,犹天地之气,轻清上浮,重浊下坠。始於丹田,发於喉,回於舌,辨於齿,出於唇,实与五音相配。取其自成一家,不必一一合调,闻声相思,其人斯在,宁必一见决英雄哉!声与音差异。声主张,寻发处见;音主敛,寻歇处见。辨声之法,必辨喜怒哀乐,喜如折竹,怒如阴雷起地,哀如击薄冰,乐如雪舞风前,或许以轻清爲上。声雄者如钟则贵,如锣则贱;声雌者如雉鸣则贵,如蛙鸣则贱。远听声雄,近听悠扬,起若乘风,止如拍琴,上上也。狂言不张唇,细言不露齿,上也。出而不返,荒郊牛鸣;急而不达,深夜鼠嚼;或字句相联,喋喋利口;或齿喉阻遏,喈喈混谈。市井之夫,何足比力?音者,声之馀也。与声相去不远,此则从细曲中见耳。贫贱者有声无音,尖巧者有音无声,所谓禽无声兽无音是也。凡人说话,是声散在前后左右者是也。开谈多含情,话终有馀响,不唯雅人,兼称国士;口阔无溢出,舌尖无窕音,不唯实厚,兼获名高。’”

  瑶曰:“奚以察言审态?”

  “《玉管照神局·论言谈》有之曰:‘人之心与物对而反为物所诱也,则情伪百出而寓之於言,则其未尝无悔吝心之所生。故言不妄发也,必守理焉;言不妄陈也,必有序焉。言中理而有序,非朱紫则爲有道之士。故通达者言显,朴直者言厉,简静者言寡,忠直者言恪,谦恭者言逊,蔽执者言僻,虚诞者言繁,躁急者言怨,猛勇者言暴,诌谀者言媚,奸狡者言不尽意,迫害者言而浅笑;好高则言高,好大则言大。言之所主,以此验之。其爲人也,言之平常,终成大器;言之落落,终不困滞。大凡人言贵乎气平,气平则言有法度;言贵乎气和,气和则言有章制。与人之言,贵乎有信;接人之言,贵乎有礼。诽语不入耳,邪言勿出口。听言观行,审而订之,予以讲话。得此道而言,决非寻常之流。如纵口而言,更无利害,更无是非,又大罔人之言也。’

  “《太清神鉴·行部》有之曰:‘行者,进退之节,去就之义,所以见其贵贱之分也。人之善行,如舟之遇水,无所往而倒霉也;不善行者如舟之失水,必有漂泊没溺之患也。是以朱紫之行如水而流下,身重而脚轻;小人之行如火炎上升,身轻而脚重。故行不欲抬头而躩,又不欲侧身而折,太高则亢,太卑则曲,太急则暴,太缓则迟。周旋而不失其节,进退各中其度者,至朱紫也。且行而头低者多智虑,行而头昂者少情义,行而偃胸者愚下,行而身平者福而吉。如虎步者福禄,如龙奔者权贵,如鹅鸭之步者家累千金,如马鹿之骤者奔忙,如牛行者富而寿,如蛇行者毒而夭,雀跳者食不足,猿踯者苦不停,龟行者福寿,鹤步者天禄,雁行者智慧而贤,鼠行者疑而贱,行如流舟者富贵,行如急火者微贱,蹭蹬而来者性行不吉,泄泄而往者财食有馀,脚跟不至地者穷而夭寿,发足急如奔走者贱居人下,行而左右偷视者心怀望窃,行而回面后顾者情多惊乱。’

  “《太清神鉴·论坐》有之曰:‘坐,所以安止也,欲沉静平正。身不斜不侧,深重磐石;腰背如有所助,终日不倦;坐愈久,神色愈清者,贵相也。若如醉,如病,如有所思者,皆不善相也。又云:人之行者属阳,坐者属阴。故行者体阳爲动,坐者像阴爲静。凝然不动者,坐之德也。坐而膝摇者,薄劣之人也。坐而头低者,贫苦之辈也。坐而转身回面者毒,坐而摇头摆脑者狡。果真如石不动者富贵,恍然如猿不定者贫贱,坐定神气不转者忠良福禄,坐定乱色变容者凶恶愚贱。坐之爲道,不端不正,其相不令;能谨能严,其福日添也。’

  “至于真话与实话,可以心尺度之。真话不假不讹,可以心理推断之;实话不虚不诞,可以物理揆度之。故真话不行尽信,真话非必实话,老实非必确实。——

  “《商君书·禁使》有之曰:‘先王不恃其强,而恃其势;不恃其信,而恃其数。今夫飞蓬遇飘风而行千里,乘风之势也;探渊者知千仞之深,悬绳之数也。故托其势者,虽远必至;守其数者,虽深必得。’

  “而非人人皆能托其势守其数,其心必有其囿也。而心尺可以知判事之虽然,断事之自然,料事之偶然也。——

  “《呻吟语·应务》有之曰:‘有虽然,有自然,有偶然。君子尽其虽然,听其自然,而不感於偶然;小人泥於偶然,拂其自然,而弃其虽然。噫!偶然不行得,并其虽然者失之,可哀也。’”

  瑶曰:“奚以分虽然自然偶然?”

  “《呻吟语·天地》有之曰:‘以理言之,则虽然者谓之天,命有德,讨有罪,奉三尺无私是已;以命言之,则自然者谓之天,莫之爲而爲,莫之致而至,定於有生之初是已;以数言之,则偶然者谓之天,会逢其适,偶值其际是已。’

  “故心尺可谓能矣,有之者能观一而知十也。——

  “《呻吟语·应务》有之曰:‘观一叶而知树之死生,观一面而知人之病否,观一言而知识之是非,观一事而知心之邪正。’

  “《淮南子·氾论》有之曰:‘圣人之论贤也,见其一行而贤不肖分矣。孔子辞廪丘,终不盗刀钩;许由让天子,终倒霉封侯。故未尝灼而不敢握火者,见其有所烧也;未尝伤而不敢握刃者,见其有所害也。由此观之,见者可以论未发也,而观小节可以知概略矣。故论人之道,贵则观其所举,富则观其所施,穷则观其所不受,贱则观其所不爲,贫则观其所不取。视其更难,以知其勇;动以喜乐,以观其守;委以财货,以论其仁;振以恐惧,以知其节,则人情备矣。’

  “故心尺可以知所不见,测所不知。吾是以著书,亦以安身立命。”

  瑶曰:“敬哉。”

  余之情思,实有所不行言也。余固不惧孤苦,且以告人也。然遇绾以后,则惧孤苦矣。

  余生性顽强,不能迁就人,故孑立无伴。及遇绾,余欲自省矣,欲发志矣,欲迁就之矣,欲俟之从军与上学矣,欲与之偕老矣。

  绾,天使也,煦余如阳光,抚余如微风,润余如细雨,纳余如肥土,使余不复孤苦,心有忖量矣。余非善人也,亦非贤人也,更非能人富人也,未曾预想遇如绾者,其爱意溢於言表,使余自以爲良,及其去余,乃自知无能。论语(卫灵公)云:“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余未曾言爱於人,独言爱於绾。今人常问喜与爱奚以异,余谓喜,不行疏也;爱,不行去也。余言爱后一日,绾告绝焉,余佯堪之,实不能堪。余可去矣,而绾未可去,余心痛必矣。然天使可与凡人配偶乎?余无志无能,本不足以称绾,可以冀其不渝乎?无志无能者,其见爱也偶,其见弃也必,自悲无补。

  初绾之喜余也以眼缘,后其弃余也以志愿。逞其志愿,则不行以违怙恃,亦不行以亲无能者,且不行以近欠债之家,故其弃合理。若绾有罪,则余罪重焉。昔余之喜芩也以眼缘,后弃之以怙恃之命。若余自以爲无奈何,则亦当以绾爲无奈何也。故余罪返罪余矣。昔芩不嫌余无志无能,徒欲余不渝。而无志无能者不能独立,故不行依,其孑立必矣。

  遇绾以后,余知孤苦之可惧矣,无一刻不思绾,无一夜不欲闻其声,无一日不欲其归,失意之时尤甚。余常思之,绾或亦思余也,然恐余不恕,故不敢寻余,而余更恐其嫌弃,故不敢致电焉。

  余又思之,绾若复归焉,必有男人伤之也。故余若欲其复归,则不善矣;欲其归于好男人,则不恶矣。故余之情怀独宜留于文墨,不宜溢于言表。

  立夏,瑶致微信说:“尔知今值何日乎?”

  “立夏。”

  瑶说:“立夏,何日也?”

  “尔生日也。”

  瑶说:“尔奚以赠我?”

  “长裙可乎?”

  瑶说:“善,吾今夜暇。”

  “亲朋不为尔庆生日耶?”

  瑶说:“吾以职务辞之。今夜陪我逛公园,可乎?”

  “可。”

  瑶说:“下班来接我,可乎?”

  “可。”

  昏暮,余守时按地,如约按旨,至于瑶所在之商场,告之俟于饭馆。瑶至,坐焉,问曰:“何以不来接我?”

  “吾恐见尔同事,不知以何辞对。”

  瑶曰:“尔不必入,俟于外可矣。”

  当是之时,一女子就瑶,不似侍者也。

  女子曰:“瑶,尔亦食焉乎?”

  瑶曰:“然,尔谁与伴?”

  女子曰:“男友。是尔男友欤?”

  瑶颔之。

  女子曰:“尔男友爲艺术乎?”

  瑶曰:“否,工人而已,其貌惑尔矣。”

  女子笑曰:“然尔男友诚似艺术家。罢之,不乏尔矣,吾还于男友。”乃去。瑶两肘撑桌,双掌拄颐,问於余曰:“彼我孰美?”

  余支梧无以对。

  瑶撇嘴不悦曰:“汝何以思而不能对?彼美於我乎?”

  “吾不善审美也。”

  瑶曰:“汝爱大乳,然否?”

  “然。”

  瑶曰:“曏汝窥其乳,然否?”

  “其胸前花纹殊特。”

  瑶曰:“满街尽有之。”

  “吾未曾见是街也。”

  瑶曰:“男人皆爱大乳乎?”

  “否,独我爱之,男人有爱男人者,亦有爱幼童者。”

  瑶曰:“幸尔犹爱女人。”

  “我必恒爱女人,尔毋多虑。”

  瑶曰:“亲戚谓尔或不爱女人矣,以尔老而不婚故。”

  “无伤。”

  瑶曰:“尔曾欲徙居异乡乎?无识尔者焉,无问尔者焉,夜有明星焉。”

  “大欲之,而知未可也。”

  瑶曰:“吾知尔所虑,勉而待之。”

  “诺。”

  饭后,余与瑶买长裙,然后与步于公园。瑶抬头,东南指夜空,问月下何星,余以岁星对。瑶顾上而掉臂下,不察地面砖块,蹴之踬仆,余扶而误触软物,以爲必尴尬矣。不意其无羞颜也,但责问於余曰:“曏尔触软物乎?”

  “否,吾所触尽硬骨也。”

  瑶掌击余肱。

  少顷,瑶曰:“岁星属木,而不呈青色耶?”

  “万物固不随五行。所谓阴阳、三生、四象、五行、六道、七情、八卦、九野、十分,人以爲然而已。”

  瑶曰:“此星金黄,非镇星乎?”

  “其一,今月之镇星独出于深夜;其二,五月之镇星不能明亮如今;其三,古之五行星之色非必如今;其四,星之明暗将变其色。”

  瑶曰:“非太白乎?”

  “夜空除月亮外,最亮者必太白也,此星不能及也。矧太白不将高如今,且不东出,而随日降,随日出也。

  瑶曰:“非辰星乎?”

  “辰星稀有,惟昵太阳也。”

  瑶曰:“非荧惑乎?”

  “今年之荧惑独西出。”

  瑶曰:“非恒星乎?”

  “此星不似天狼星,而唯天狼星能及岁星之光。天狼星闪烁多彩,人或以爲飞机也。”

  瑶曰:“愿见天狼星。”

  “吾见之必告尔。”

  瑶曰:“善!故此星必岁星乎?”

  “然,十点半左右,此星将升于中天,且其中天时刻每年将推迟约两小时。后约十二年,其中天时刻又将还于十点半。是其运行周期也。吾幼时问太岁於父,父以神对,而不知此神何以必循十二。”

  瑶曰:“父之教诲未曾有益乎?”

  “父教我男儿当自强。吾二十三岁也,携芩于家共饭。饭后父告我不行与外地人配偶,吾是以知不行以不自强也。

  “父教我男儿当自立。吾幼时每欲往购物必求母,母无暇则遣父,而父厌之,常有怨言,吾遂自行。母不识骑单车与游泳,遂遣父,父教我也不外两日,嫌吾驽而弃矣,吾遂自学。吾少以瞋怒者必咬唇睆目,父爲然故也,及长乃知独父爲然也。惧父之怒,遂不赖之,不行以不自立矣。

  “父教我男儿当自护。当吾幼时也,母常遣我催父还。始母携我于一宿舍,后吾独至焉,必见一桌、数凳、数夫、扑克牌。吾恶之,然不行以负母之托,遂临赌徒。赌徒见我,以爲女童,问诸吾父,皆不信吾男儿之身,坚脱吾裤以验之。吾父不止,纵众视之。吾是以知不行以不自护也。

  “父教我男儿当自律。当吾三年级也,数学老师以上课不专心故,唤我于师室,将有两问焉,一问家有烦事否。吾闻之啼哭,师问怙恃反面否,吾颔之,亟塞纸巾于我,无二问矣。当是之时,战战惶遽,每至于家楼下,辄恐见父又被殴;每至于家中,辄恐见怙恃又相讼;每闻家门响,辄恐壮汉又来。某日,吾所恐者皆来矣,父推母与我于房,扃锁房门。吾於是初见母涕,初闻母泣。而兄之还一ㄊ时,放母与我出。吾一见兄,失声恸哭,兄厉声止之。当是之时,哀声顿挫,凶声抑扬,人声沓杂。然吾犹能闻父谓壮汉曰:‘再逼我,必跳下!’母扯父,父脱母,壮汉不止吾父登堞。父立焉,进一步则无所进矣。当是之时,兄痛骂之,母恳求之,我无奈何。后十七年,父卒於肝癌之后三日,吾家殡前作法,活人跪于死者前,谛听法师吟唱大悲咒。其声抑扬有韵,其音顿挫有调,其词玄通阴阳,而我未动容,欲节哀顺变。

  “以吾观之,天无命而地有命,天无形而地有形,天无数而地有数,天无限而地有限。故有命则有形,有形则有数,有数则有限,莫可以永生而不死。天道岂论当死否,亦岂论公正否,或命弱而献,或命尽而归,无功者亦可以厚葬,无罪者亦可以早死。譬如碟上之肉,其旧主无偷,无抢,无欺,无诈,无叛,无侵,无诛,无奸,而被脔或被醢,其罪使然乎?盘上之菜,其原头非被弃即被折,一生被摧残,其害使然乎?如是者不得终老,非祸人也,其早死者更养人也。人之豢养之,掩护之,惟图其早死也。然则自以爲不妥早死者,其终老也养人乎?——

  “《诗经·鄘风·相鼠》有之曰:‘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爲?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瑶曰:“岂论大道,苟父可敬,必哭送其死也。”

  “吾欲见敬,而不欲人之哭送吾死。——

  “《史记·孝文本纪》有之曰:‘后七年六月己亥,帝崩于未央宫。遗诏曰:“朕闻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当今之时,世咸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

  “《淮南子·精神》有之曰:‘夫悲乐者,德之邪也;喜怒者,道之过也;好憎者,心之暴也。故曰: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

  “而赌徒之悲乐喜怒好憎,皆在一瞬,故其生死亦在一瞬,急进而急退,是其命也。——

  “《礼记·曲礼上》有之曰:‘傲不行长,欲不行从,志不行满,乐不行极。’

  “《老子·四十八章》有之曰:‘爲学日益,爲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爲,无爲而无不爲。’

  “《韩非·扬权》有之曰:‘喜之则多事,恶之则生怨。故去喜去恶,虚心以爲道舍。’

  “虽然,知足知止者未必不亏,不进则退也。——

  “《战国策·楚策四》有之曰:‘王独不见夫蜻蛉乎?六足四翼,飞翔乎天地之间,俯啄蚊虻而食之,仰承甘露而饮之,自以爲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五尺童子方将调饴胶丝,加己乎四仞之上,而下为蝼蚁食也。蜻蛉,其小者也。黄雀因是以,俯啄白粒,仰栖茂树,鼓翅奋翼,自以爲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令郎王孙左挟弹,右摄丸,将加己乎十仞之上,以其颈爲招。倏忽之间,坠于令郎之手。故昼游乎茂树,夕调乎酸咸。夫雀,其小者也。黄鹄因是以,游於江海,淹乎大沼,俯啄鲇鲤,仰啮菱荇,奋其六翮而凌清风,飘摇乎高翔,自以爲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射者方将修其碆卢,治其矰缴,将加己乎百仞之上,彼礛磻,引微缴,折清风而坠矣,故昼游乎江河,夕调乎鼎鼐。夫黄鹄,其小者也。蔡圣侯之事因是以,南游乎高陂,北陵乎巫山,饮茹溪之流,食湘波之鱼,左抱幼妾,右拥嬖女,与之驰骋乎高蔡之中,而不以国家爲事,不知夫子发方受命乎宣王,系己以朱丝而见之也。蔡圣侯之事,其小者也。君王之事因是以,左州侯,右夏侯,辇从鄢陵君与寿陵君,饭封禄之粟,而戴方府之金,与之驰骋乎云梦之中,而不以天下国家爲事,不知夫穰侯方受命乎秦王,填黾塞之内,而投己乎黾塞之外。’

  “以是观之,求进欲取者未必不赢,胜者爲贤也。败则人谓之贪,病其败也;胜则人谓之贤,慕其胜也。——

  “《呻吟语·谈道》有之曰:‘我盛,则万物皆为我用;我衰,则万物皆为我病。盛衰胜负,宇宙内只有一个消息。’

  “以吾观之,小败无妨,大北必衰;求进无咎,急进必病。——

  “《淮南子·缪称》有之曰:‘无勇者,非先慑也,难至而失其守也;贪婪者,非先欲也,见利而忘其害也。’

  “《呻吟语·圣贤》有之曰:‘世间万物皆有欲,其欲亦是天理人情。天下万世公共之心,每怜万物有几多不得其欲处。有馀者盈溢于所欲之外而死,不足者奔走于所欲之内而死。二者均,俱生之道也。常思天地生许多人物,自足以养之。然而不得其欲者正缘不均之故耳。此无天地不是处,宇宙内自有任其责者。是以圣王治天下不说均就说平,其均平之术只是絜矩。絜矩之方只是个同好恶。万物之情各求自遂者也,惟圣人之心则欲遂万物而志自遂。’

  “而吾父与兄皆大北,惟不能节欲而急进也。”

  瑶曰:“尔母必痛之。”

  “昔者其痛未息,今者又作矣。昨夜,吾兄饮酒取乐,深夜乃还,吾今嫂满面怏恨,满口怨怼,既而相骂,语及离婚。吾母於是乎寤,闻吾兄酒后凶恶,遂起身相劝,吾兄叱之曰不堪则去之。吾母虽明知其酒后失言,犹尴尬,连夜收拾行装铺盖,俟次晨吾兄醒酒析酲尔后载之去。”

  瑶曰:“尔母已归矣乎?”

  “否。今晨,吾兄谓吾母不聪而误听,则出门上路矣。”

  瑶曰:“尔兄谁与饮?”

  “车友。”

  瑶曰:“常饮乎?”

  “然,吾兄爱酒而不爱教子,吾嫂爱玩而不爱育子,常夜出而还於凌晨,母甫熟寐又寤,然后哭诉诸我。——

  “《呻吟语·人情》有之曰:‘凡人爲不善,其初皆不忍也,其后忍不忍半,其后忍之,其后安之,其后乐之。呜呼!至于乐爲不善尔后良心死矣。’

  “故无不忍之心,不行谓孝。”

  瑶曰:“尔兄非已戒酒乎?”

  “《呻吟语·修身》有之曰:‘心不坚确,志不奋扬,力不勇猛,而欲徒义悔改,虽千悔万悔,竟无补於分毫。’

  “吾兄诚曾忏悔而欲悛改,然而心不坚确,志不奋扬,力不勇猛,故惭色日淡,复与友酣乐。然则奚谓友?奚谓良友?共享酒乐色者,亦可谓良友乎?——

  “《说苑·谈丛》有之曰:‘毒智者莫甚於酒,留事者莫甚於乐,毁廉者莫甚於色。’

  “而吾兄爱友人愈甚於家人,何也?友人多欢言,家人多诲言。——

  “《菜根谭·概论》有之曰:‘不行乘喜而轻诺,不行乘快而多事,不行因甘而贪食,不行因醉而生嗔,不行因倦而薄终。爽口之味,皆烂肠腐骨之药,五分便无殃;快心之事,悉败身丧德之媒,五分便无悔。耳中常闻逆耳之言,心中常有拂心之事,才是进德修行的砥石。若言言悦耳,事事快心,便把今生埋在鸩毒中矣。饮宴之乐多,不是个好人家;声华之习胜,不是个好士子;名位之念重,不是个好臣士。宾朋云集,剧饮淋漓乐矣。俄而漏尽烛残,香销茗冷,不觉反成呕咽,令人索然无味。天下事率类此,奈何不早转头也?望重缙绅,怎似寒微之颂德?朋来海宇,何如骨血之孚心?’

  “当今友人之相聚也,恃妍者斗艳,恃势者斗宠,恃巧者斗智,恃财者斗富,恃狂者斗勇,恃辩者斗嘴,恃声者斗歌,恃酣者斗酒,恃幸者斗彩,恃贵者斗显,恃威者斗嚣,如是者可谓良友乎?”

  瑶曰:“有父如是,小女可怜。”

  “然。昨夜,吾兄嫂狂论理,而不知其女从床跌于地矣。既而哭声久响,闻者恸心。”

  瑶曰:“尔父为赌困,尔兄为酒困,尔母必伤心也。”

  “然。吾母有弟为酒困而死,故愿吾兄戒酒以久活,兄则以酒爲唯一乐趣,戒之不能活也;父则以赌爲唯一乐趣,宁败家,毋戒之;我则不求乐趣,愿母不复伤心也。吾曾有遐想,以爲未曾生,则父将欠好赌,兄将欠好酒。何则?父为多养育一子故,不行以不益辛勤,遂兼职而晚还。劳累事后,鲜有不寻乐以慰劳自己者,故父与友赌,然后陷焉,於是败家而失父威。至于兄,其弟生以后,听话受教,明洁可爱,亲昵怙恃,所欲之爱于是乎被支解,遂往寻友玩乐,长大自然与之饮酒。故我未曾生,则兄必独占怙恃之爱,不赖酒肉朋友而活矣。

  “吾是以知怙恃不行以不视察孩子心思,故早已思索奚以做仁父。今之男女,求爱而不善其后,求欢而不虑其果,悲哉。故吾谓仁父可敬,贤母可嘉。当今之世,男迷於美色,女以美色迷人,美德鲜矣,仁父贤母不贵矣。而以美色迷人者,必有褪色之时,其福不久,其祸弥久。何则?虽所喜者爱其美色,然所惧者亦爱之。而有美德者,人必敬而养之,天必胙而庇之。昔人知此,故论德爲上,相形次之。——

  “《太清神鉴·论德》有之曰:‘善相者,先察其德尔后相其形。故德美而形恶,无妨爲君子;形善而行凶,不害爲小人。荀子曰:“相形不如相心,论心不如论德。”此劝人爲善也,又言其德爲先矣。夫形者,譬之匠也,材既美矣,匠拙则弃之,乃爲不材之木也。人之形美矣,苟无德,则形以虚美,而天祸人损,遭之凌辱无疑也。是知德在形先,形居德后,乍可有德而形恶,不行形善而无德矣。’

  “《止学·修身》有之曰:‘不察其德,非识人也。’

  “现在之女子,其不务德者多矣,美丽则斗妍,智慧则斗智,争强而好功,争宠而好胜,不以贤母爲命,非唯仁父是求,徒求财、乐、权、势、美、名,必及于难。——

  “《战国策·楚策一》有之曰:‘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

  “《淮南子·缪称》有之曰:‘君子诚仁,施亦仁,不施亦仁;小人诚不仁,施亦不仁,不施亦不仁。’

  “故女子当以德识人,且以德律己。吾欲使知之,著书是以。”

  瑶曰:“如尔所言,今之女子争强好胜,必以尔爲腐儒也。”

  “无伤,不能以教女子,亦能以教国民。”

  瑶曰:“昔人云:‘人之患在好爲人师。’”

  “然,吾知其患。——

  “《论衡·书解》有之曰:‘吕不韦作春秋,举家徙蜀;淮南王作道书,祸至灭族;韩非著治术,身下秦狱。身且不全,安能辅国?夫有长於彼,安能不短於此?深於作文,安能不浅於政治?’

  “《淮南子·说山》有之曰:‘善射者发不失的,善於射矣,而不善所射;善钓者无所失,善於钓矣,而不善所钓。故有所善则不善矣。’

  “虽然,文人必技痒,能言而不言,难哉。左传(襄公二十五年)云:‘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我於是乎有通货论,是吾技之大成也,可以警悟世人。”

  瑶曰:“愿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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