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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梁汉王

第八十九章 南边来人了

新梁汉王 易十四 3031 2016-12-09 14:12:59

  时人将形如越瓜,首尾如一者称为瓠,瓠的一端有长尾的为悬瓠,通俗点说,悬瓠,就是悬挂着的葫芦。从地形上看,汝水自上蔡县东流,在城西北有别枝左出,西北流,又屈西东转,与干流会于城之西南,将两水当中的城池拢得像个悬挂的葫芦,悬瓠城正是因为其形状而得名。因该城四面环水,位置稳固又有险可恃,因而历来便被作为州郡治所,由此既能北进汴洛,又可南下荆楚,可谓是难得的兵家必争之地。

  刘宋时,魏主拓跋焘雄师南侵,南平王刘铄遣左行军参军陈宪为汝南太守,行汝南郡事,守悬瓠城,城中战士虽不满千人却生生反抗了拓跋焘十万雄师四十二天,最终魏军没能攻陷悬瓠,被迫撤军,绕道而走彭城。南朝刘宋不知名将令据之可敌北魏枭主的十万雄师,这小小的悬瓠城之结实由此可见一斑。

  城北有个叫做马湾的地方,有平地数顷,多生栗树,侯景的雄师便驻扎在此地。一大清早,驻军朝食的炊烟便在夏日葱茏的栗树间冉冉而起,将这个水泊旮旯笼得像一片梦幻泡影。

  侯景这几天很忙,自从他退到悬瓠城以后,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带着中军多数督王僧贵、行台左丞王伟和几个库真都督往来于各个军队之间,对于宇文泰派遣到河南来的各个将领,他都一一亲自前去造访,到哪都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温和模样。

  但显然这些魏将也都不是愿意吃侯景这一套的人,王思政自然不必多说,他自打进了颍川之后,就将战略重心整个移到了长社城中,发扬起他当年经营玉璧的优良作风,整天发动城中军民黎民修缮城池,打造战具,对侯景的千般热情完全不屑一顾,只是隔三岔五地打发使者过来敦促侯景速速回长安觐见天子。不仅如此,他还秘密将贺兰愿德等人召了回来,不声不响地将颍川以西,洛州以南,义阳以北,方城以东经营得如同铁板一块。

  而同轨郡过来的那帮人,则是对侯景怀着深深的戒惧和恶意,同轨防长史裴宽就不止一次地劝谏防长韦法保,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侯景为人奸诈狡猾,一定不愿应宇文丞相之召而入关,他肯定要通过您向朝廷讲情,恐怕不行以相信他。如果埋伏兵士斩了他,这也是一时的劳绩,如果你不这样,我们就应该深深地提防他,不能轻信他的欺骗和引诱,以致为自己留下痛恨。”韦法保原本就和他持相同的态度,但他又不敢杀掉侯景,只能在万般纠结中,找了个借口回自己的镇所同轨去了。

  虽然,侯景虽说长得矮小貌寝,又身有残疾,但他究竟是极受高欢重视的北方枭雄,也曾拥兵十余万,专制河南十四年,赫赫威名之下,也是有不少仰慕之辈的,就好比此次随韦法保一同前来援助侯景的领军将军任约,就是这样的一小我私家。

  这任约是土生土长的长安当地人,如果大魏帝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他或许就会以蓝田县县尉的身份终老于任上,但自从宇文泰领着武川军团将天子带到长安以后,他的人生马上发生了排山倒海的变化。大统三年十月,高欢乘宇文泰攻占恒农之际,为雪潼关战败之耻,亲率二十万雄师自壶口经蒲津渡黄河,过洛水,进屯许原西,直指长安。宇文泰在高欢雄师压境时,亲率近万人自恒农回师渭水南,同时征诸州兵迎战,任约就幸运地列入了被征的行列。

  沙苑一战,宇文泰大获全胜,任约也因为作战勇猛,立有战功而被升任为领军将军,今后挣脱了刀笔吏的繁文缛节,踏入了可领千人南征北战的将领阶层。俗话说,追逐名利的法式一旦迈出第一步,纵然是刀山火海也难以让他停歇下来,四十岁的任约徐徐不再满足只做一个千人之将,而将自己的眼光投向了柱国将军之上。然而,铁板一块的武川镇军事团体的盛宴,绝不是一个毫无基本的微末将领可以染指的,任约在几经挫折后,不得不止步于同轨郡防主帐下的部曲都督任上。

  失意的人总是更期待伯乐的青睐,当侯景明里暗里撩拨任约,提出让他到自己军中担任仪同三司这样可专任一方的高级将领时,他想都没想,整了整手下一千余名士卒,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驻地从颍川城西搬到了悬瓠城北的栗园之中。

  “你说,河南王行事如此简朴直接,宇文泰那边将会作何感想?”程越盘腿倨坐在一棵栗树下,接过周义递来的一晚热腾腾的米粥,噘着嘴轻轻吹了吹,指着远处新立起来不久的那片营帐,朝一旁漫不经心地咀嚼着粟米干饼的李膺道:“这不是向人求援的应有模样吧?”

  “宇文泰会有援兵来?这话预计只有傻子才会相信。”李膺冷笑了一声道:“他除了增派军队占据河南之外,就是炫耀兵威迫侯王解兵入朝,至于那边的那位么,”李膺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十有八九是个落拓不如意的主。”

  “嗳,你们听说了没有,宇文泰就要把派出的援军全部收回了,他的行台郎中赵士宪昨晚就已经到了颍川城中了,听说侯王已经正式拒绝了要求他入朝的诏令。”周义神秘兮兮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悄声问道:“队主,你说,我们会不会要同颍川王思政开战了啊?”

  “和王思政开什么战!”李膺没好气地白了周义一眼道:“他王多数督就那么八千来人,摊到河南这么大一个地方,自顾尚且不暇,还能和谁开战?再说,”李膺将手中的米饼丢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南梁羊鸦仁的队伍已经渡过汝水了,按行程,今日就会到悬瓠城下,王思政若此时敢攻击悬瓠,那无疑是向南梁宣战,他会有那么蠢吗?”

  “也是,我差点给忘了,侯王这次的目的原来就是南下归梁,”周义挠了挠头,欠美意思地笑道:“等羊将军的雄师一来,我们就可以宁静地返回建康了。在颍川城里提心吊胆了那么久,这回总算能高枕无忧了。”

  “我该说你乐观呢照旧说你愚蠢呢?”李膺伸手猛拍了一把周义的后脑勺,喝骂道:“河南王原本应据河南全境七州一十二镇归梁,如今却落得个两手空空无立锥之地,换做你是萧衍,你乐意吗?”

  “李膺说得有原理,”程越轻轻将碗放在地上,沉声道:“如今河南王身无长物,却领兵万余,在这种情况下,萧衍绝不行能让他就此悠然南归。侯王要想在南梁站稳脚跟,只有两个选择,”说着,程越比出两个指头晃了晃,接着说道:“其一,放弃所领万余将士,只身归梁,如此自可尽享南朝功名利禄;其二,继续领兵出征,配合南梁部署,攻夺颍川以东诸州郡。”

  “听听,听听,照旧程越看得比你透彻得多!”李膺绝不客气地奚落周义道:“河南王会放弃军队,只身归梁吗?显然不行能,否则他就不会拒绝西入长安的诏令;那么。他只能领着我等继续厮杀,如此一来,不知我们周大谋主照旧否会像刚刚一般乐观呢?”

  “你又何须吓唬与他,虽说是免不了继续出征,但我等终究不再是孤军奋战,有了南梁军队的策应,打起仗来也会轻松许多。”程越见周义脸色有些苍白,不禁瞪了李膺一眼,和声慰藉道。

  “我与你想法差异,”李膺看了程越一眼,正色道:“从目前的局势来推算,南梁北上攻取彭城的可能性最大,此前颍川失手,高澄已然心有不甘,彭城若再陷落,他必会尽遣精兵,收取河南。如南梁能出智将劲卒,我等蒙受的压力小,自然会轻松一些;但如果梁将昏聩怯懦,一战而溃,那么我等将受到高澄精锐的乘胜追击,”说到这,李膺长吁了口气,幽幽道:“到那时,只怕我们当中的十之八九,都市被剿杀在颍、涡、睢、汴四水之间。”

  程越轻叹了一声,看了看一旁颇有点不以为意的周义,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李膺的分析是理性而且客观的,只是这结果说来总让人有一种难以理解的不行思议。一将功成万骨枯,仁者兴师尚不能脱此怪圈,况且侯景这般残忍狡诈之辈呢,程越心中暗下狠心道,既然自己无法改变,那就想措施去生存实力吧,不光单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身边这几个愿意和自己携手并肩的人。

  正想得入神之际,程越突然听到远处有沉闷的马蹄声隐隐传来,他站起身来循声望去,只见数名骑士正沿着营帐旁的甬道朝这边奔了过来,来骑一路疾奔,一路连声大叫道:“南梁有贵客到来,奉河南王令,队主以上速到南门迎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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