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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为沦落人

第八十五节 沧海桑田

同为沦落人 Uusi 2077 2024-08-12 23:48:54

  第八十五节

  长渊记起相遇那日,贺惜载一脸真诚说要在广州订好宴席等他回去,如今追念,那张平静无邪、有点孤苦腼腆的俊脸变的极其可憎……

  他坐在墙头上,拔起一株墙头草,连根带土狠狠朝远处抛出,口中道:“枉我曾慕他年少多才,银元堆里出而不染铜臭味,没想到成年后他与天下凡夫一样俗——隐讳什么泥潭污水,只要利益所在,坠入沾染一身污又何妨?”

  又捡起起碎泥,扔一块发泄一句,“终究是商贾身世,白生斯文相、白读满屋书、白游天下路……什么风骨节操?银元一砸全碎成灰尘……”

  可是他口中越贬损,心里越不痛快酣畅。因为他知庆贺惜载偏偏不是他所骂的这类人。

  他与贺惜载年龄相近,贺惜载身世富贵,而他自己不光身世富贵还长于权势,按理说他生长在天子脚边,自小耳濡目染,对朝廷的一切消息越发敏锐……可那天竟然没嗅出惜载上京的真正目的,还与他坦诚攀谈,所以现在内心有种被惜载耍了的羞辱感,所以才气恼,才把所有鄙俚无耻、奸诈小人的标签贴惜载身上……

  事实却是嘴里骂他,内心深处则希望成为贺惜载同类人——像他那样,一脸局外人旁观世事的冷静,不轻易让人看清内心揣的邪恶照旧真善……长渊正恨自己恰巧相反,啥事都表露于言行神色,与谁都能谈笑风生,看似广交朋友、其实无一生死之交……这时,瞧见派出去打探谋害灵菀凶手的贴身随从山猎骑马回来了,山猎栓好马便进屋四处寻找他。

  长渊随即甩掉手中泥草,跳下墙头,往内屋走去。

  在门槛处,长渊问迎面出来的山猎,“探得什么吗?”

  山猎行礼,环视四下无人,回禀道:“是,探出了真相。”

  长渊往里头走,山猎会意,跟在主人身后进屋把事情细说——

  原来晴晴和多郡王都加入了谋害灵菀。原因是头脑简朴性情急躁的灵菀发现了多郡王吸食洋芙蓉,然后自得地去向晴晴炫耀说她抓到了那个亏心汉的把柄,她决定把这事传知灵巧,让灵巧禀报天子,然后收拾多郡王,替她报仇……

  谁知晴晴听了脸色大变,立刻喝止她继续乱说八道,并威胁说若再无端出口这种疯话,便隔离相见往来,说完让下人把灵菀赶出了府。

  但灵菀可能真的疯了,她绝不避忌,被赶出贝勒府后,立门前街边逢人便说有人往多郡王府一箱箱送洋芙蓉……

  晴晴自知德霖也偷偷沾染了洋芙蓉,德霖的洋芙蓉正是多郡王所赠,若皇上收拾多郡王,肯定也会吐出德霖,那富察家最后一点星火都市熄灭。

  晴晴和当今皇后是亲表姐妹关系,皇后和多郡王又是堂兄妹。即便皇后钮钴禄氏就无暇理会富察家族的命运,却绝不会撒手不管娘家族人多郡王的仕途。

  相比灵菀灵巧,晴晴显然有心机多了。她立马去见皇后,老老实实把多郡王和德霖一年前不知结识了哪方蛇鼠、竟抽上了洋芙蓉之事绝不隐讳一一说出。

  不等皇后动怒,晴晴先发制人道:“皇后虽然可禀报天子,按大清律例治他们的罪。但,“她瞄一眼皇后,继续道:“但皇后是我们整个亲族的靠山,若把我们的家事搬到朝廷上讨论,只担忧伤及皇后您……尤其天子这两年正为京城频繁搜出洋芙蓉而担忧……”

  皇后有点恼怒道:“既知这是家事,你若是个贤妻就该想法妥善处置惩罚家事,跑来这说何用呢?”

  “我说过皇后姐姐是我们整个亲族的靠山,万事虽然要跟姐姐禀报。”

  “回去吧,以后别把家事带来宫里说。”

  “谢皇后指点!”晴晴跪谢离开。

  晴晴这最后一句是强把皇后拉下水,为一旦事情败事,可指是皇后许她做的……

  如果死一个灵菀能保郡王府、贝勒府甚至宗亲王府的平安,有何不行为呢?于是,待那日灵菀又疯疯癫癫去贝勒府找晴晴时,便在贝勒府门前消失了,然后“跳河自尽”了。

  听山猎说到这里,长渊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德霖那日吸的果真是洋芙蓉!”

  “是,我还打探得知左都御史家人开的戏馆里藏有好机箱这玩意。”

  长渊仍旧目光呆滞,口中念念:“晴晴这样做,不是即是发现家里失火,怕被人发现后责怪,不敞开大门求助灭火,反而关闭大门、封堵生路吗?”

  “爷,下一步我们做什么呢?”山猎问。

  长渊这才抬头看了看一脸杀气的山猎。山猎是长渊那年随太上皇的木兰秋狝队伍行围时,在山林发现并收留的一个野山娃。故给他起名山猎。因山猎自小被弃山林中,天然练就了一身求生本事,攀岩爬树敏捷如猴。长渊收下他后给他找了个师傅学习武功,所以山猎练有一身飞檐走壁、骑射打杀本事。纵然拜师习武,他也只听长渊的指令执行任务。

  现在他也看着长渊,等他下指令。可知道真相后的长渊反而不知该做什么?去杀了晴晴和多郡王抵命?去揭开灵菀死因背后的一切?不,不,那会累及更多族群亲朋的生命,甚至会把富察家族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长渊这样想着,尽管内心拨凉到了极点——什么姐妹情深,兄弟情谊……狗屁!他哼出一声愤慨后,冷静下来细细斟酌后只能向现实妥协,也许晴晴和皇后那样决定是损失最小的。

  “流入京城的洋芙蓉的源头是谁呢?”他问。也自忖——洋芙蓉是从哪里上岸流入京城的呢?最有可能是广州十三行,尤其宜和行,但据他已往几年留心所查,最少到目前为止他没逮着宜和行勾通洋人,在商船内藏匿洋芙蓉偷行入关的证据。而此前与洋人勾通,商船内货中潜伏洋芙蓉流入中国的隆兴行已于两年前被抄家流放,难到现在另有隐藏没被查出的行商?或是宜和行有此外渠道?嗯,得想措施尽快回到广州口岸才气查明渠道,可如今他还被禁足,现在想什么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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