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赌约
庄幼南的厢房选得很偏,像是刻意要远离她们这些人一样。
厢房周围种着不知道什么花,林之语推门进去,却看见厢房内生活用具一应俱全,书桌上还散落着两三本闲书,不像是临时整理出来的。
而庄幼南就靠在床边,卸了那些钗环首饰,只留一根素净的木簪子在头上,正闲闲地翻动手中的一本书。
感受到有人进来,庄幼南停下手中的行动,抬头便对上了林之语微微有些讶异的神色,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声解释道:“心里觉得烦的时候,就借着身子欠好的由头出来透透气。”
林之语瞥见桌子上还摆着用了一半的笔墨纸砚,墨条斜斜地靠在砚台边上,乌黑的墨水徐徐顺着墨条流了下来。
“嘉妃娘娘还抄经?”
纸上的字只写了一半,林之语低头不自觉将那半句话念了出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她一向不信神佛。
还在冷宫的时候,她也曾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过。
可那又怎样?恶鬼依旧没获得应有的价钱。
庄幼南慢悠悠地起身,漫步朝林之语走来:“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林之语更疑惑了,庄幼南把她叫来,就是为了说这话?
她又不懂经文,哪里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之语,我一向很喜欢你,之前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人,很纷歧样。”
庄幼南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带有一点清冷的意味,但又和林明华这样的柔弱纷歧样,似乎多了点什么工具。
要是不了解她的,任谁都不知道她同江琬宁一样身世于武将世家。
“所以我要和你打一个赌。”
“赌钱?”
林之语重复了一遍。
她注意到庄幼南和她说话的时候,不是用“本宫”,而是用“我”。
这算是一种心理手段?
从改变称谓开始,想要和她拉近距离吗?
“对,赌钱。”庄幼南定定地看着林之语的眼睛。
林之语突然笑了起来,就像是姐妹之间开玩笑那样:“嘉妃娘娘既然说要和我赌钱,那赌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徐玖儿的命。”
“什么?”
林之语不作声了,神情徐徐严肃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被五步蛇咬了,多数无力回天,徐玖儿现在这个情况,不外是因为处置惩罚得实时,又有宫人伺候,减缓了毒素在血液里流动的速度而已。
如今听了庄幼南的话,林之语似乎看到了一丝缥缈的希望。
“我长年累月和药材打交道,什么稀奇离奇的方子我都见过。”庄幼南脸上依旧是维持着那股笑意,却总让人觉得亲近不起来,“许多年前,也有小我私家被五步蛇咬了,可她现在照旧活得好好的。”
“若是你赢了,这方子我便给你。”
林之语觉得庄幼南实在是太捉摸不透了。
她一个现代人,医疗水平那样高,被五步蛇咬了不实时处置惩罚也碰面临截肢的风险,严重者一样会丧命。
见林之语犹犹豫豫没有说话,庄幼南拨弄了两下书桌上的纸,道:“你若是不想允许,我也不会强求。”
“不,我允许。”
庄幼南不像是会骗她的样子,更况且林之语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受骗的。
“所以赌注有了,我们赌什么?”
庄幼南却一脸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到时候就知道了?”林之语有些生气,她等得起,徐玖儿可等不起。
可对方径直走回了床边,冷声道:“宝儿,送客。”
宝儿捧着药碗进来,将盘子在桌子边放下,转而向林之语行了一礼:“大女人,请吧。”
林之语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顺。
在这些人里里面,最不熟悉的人,就是庄幼南了。
如今平白无故突然横插一脚,难免叫人生疑。
但为了徐玖儿,她愿意去试一试。
快到厢房的时候,宝儿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大女人或许另有要见的人,奴婢就不送了。”
林之语还没反映过来,宝儿就自行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似乎,自己确实忘记了什么事情。
她四下看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十字路口,往左,即是承恩寺后山的桃林。
周子晋!
林之语一拍脑门,快步回厢房,将那锁子甲拿上,急急遽已往了。
桃林。
周子晋大老远就看到一个身穿粉红宫裙的女子气喘吁吁向自己跑来,心下了然,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这样急?”周子晋习惯性去接林之语手上的肩负,手心却是猛然一沉,“这就是你说的,要带给我的工具?”
“快看看。”林之语一张小脸儿跑得通红,敦促周子晋把那包裹打开。
周子晋不明所以,待看清肩负里头是什么,脸上更是疑惑了。
“这是……?”
“锁子甲,有它在,普通弓箭基础伤不到你。”林之语笑道,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色有些落寞,“要是有防水的面料的话,也许我还能做得更轻便一些。”
周子晋的眼底腾地升上一抹欣喜:“竟然有这样好的工具?若是能量产,那是再好不外了。”
“量产?”林之语的目光闪了闪,“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但这工具做起来麻烦,也许你可以先给自己人试一试。”
周子晋有自己的暗卫军,她心里清楚。
“这工具确实庞大,是你自己做的?”周子晋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林之语。
没来由的,林之语心中有点发虚。
有种自己出去玩没和工具报备的心虚感。
“那倒不是,我就是研究了一张图纸,然后托付军器监的庄少司做的。”
“庄枭尚且年轻,却能照着你给的图纸做出这个工具来,或许是个可造之材。”周子晋若有所思。
说起庄枭,林之语难免又想起刚刚庄幼南的那番话来。
“你对嘉妃,了解几多?”
周子晋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茬,微微愣了一下,道:“就是那个庄幼南?”
林之语点了颔首。
“她是个疯子,最好不要和她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