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喜愤愤不平：“那些官买的金子，每两给个四五贯钱，还要验看成色。监官定品级的时候，能不打点吗？
搞得开办烹炼坊的坑户们没什么赚头。平日私下货卖金子人的多了，谁知这杨家郎君就给遇上了，也是倒霉。”
孙雨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站在院中沉吟良久不语。
这里的金子是可以直接去金铺兑换成铜钱的，如果自己手上有了金矿石……
来喜莫名其妙，也看不出孙雨是喜是怒，只好平静的待着。
突然听见问话：“我这里使唤你东奔西跑的，会不会误了你的差事？究竟你是陈家的人，别人看见了，恐怕要说三道四。”
“小的又未曾误了当班，只在空闲时间出来。哪个能说出不是来？
孙雨点颔首，仔细审察来喜：衣裳半新不旧，洗的干洁净净，容长脸面，麻杆身材，看人时两只眼睛带着些狡黠和生动。
是个很机敏的辅佐。
“来喜，这几天幸苦你了。贾郎君身体好转，你也有一份劳绩。这样吧，你随我去杨家看看家具，顺便讲论价。事情若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利益。”
来喜随着孙雨，原来也是为着赚两个钱使用，听到有利益，哪有不乐意的。
满口允许，两人转到学舍四周的杨家。
路过南货杂铺，来喜道：“杨家郎君病恹恹的管不了事，有个亲戚叫做杨二的，在他家帮闲，听说十分爱财。郎君若要压价，不如和杨二私下商议，许他些银子。到时杨二一力主张将家具卖给郎君，杨家正乱，估摸着也不能阻挡！”
孙雨皱眉，“愿意卖就卖，不愿意，强逼什么。有钱哪里买不到好工具。”
来喜神色稳定，拍手笑道：“照旧郎君想的周到，否则为了点家具，弄得主仆闹起来，名声也欠好听。小的着急为郎君压一下价钱，倒是太急躁了。”
孙雨噗嗤笑了起来，“好个巧嘴，死的也给你说成活的了。这样的人才，陈家怎么舍得让你看大门的。”
来喜见引得郎君夸奖，更是来劲，口舌不停，逗得孙雨频频大笑。
两人到了杨家门首，敲门说明来意，果真有个小厮引了进去见杨二。
及至堂上，杨家婆婆也出来相见。
她只是说了两句门面话，万事都托付给杨二，就回后院去了。
孙雨只好和杨二谈家具的事情。
杨家要典卖的是一张廊柱式八步螺钿床，四口描金箱柜，雕漆梅花柜、雕漆荷花柜、雕漆葵花柜、雕漆海棠花柜一式四套，再有一尊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
此外家具还而已，那张床真是气派，有三米高，后面是架子床，前面是床柱围廊。夜里挂上帐子，就是个小屋子一样。围廊左右和后面都装有床围，高度到人的腰部。
踏入围廊，是木质地平，侧面设置了马桶箱、梳妆台、小橱、首饰箱、小抽屉等等，精美考究，令人惊叹。
孙雨的眼睛险些黏在那床上面。
杨二也看出来了，介绍的十分仔细。
又卖惨说：“俺叔起早贪黑做些买卖，可恨遭人陷害，吃了讼事，挣下的一分钱财都填了官府。家计艰难，只好典卖些工具过活。这张床是俺婶子的陪嫁，都是上等黄花梨木，又是江宁府石家制造，实在不能自制发卖。”
杨二这番话说得直接，孙雨原来也有点交好杨家的额意思，于是颔首应诺。
物情无巨细，自适固其常。
既然十分中意，也不必在价钱上纠缠，况且这种床一向是定制的，很费时光。即是有钱，也没地方买去。
现在碰上了，要是因为价钱谈不拢，不能把它收入囊中，那才是可惜。
杨二没想到遇到一个爽快的买家，使了个手势报价，又增补道：“九十贯，俺们还给送到您家里头。若是此外也要，那再多送一架山字屏风。”
其实这些家具都很悦目，只是若都买了，手头的钱却有些不够，只好先定了床。
和杨二说定地址，叫他明日午时左右送去。
杨二做不了主，回后院禀报去了。
想到这床摆放在空间里，自己躺在上面打滚的情景，孙雨忍不住有点欣喜。
可能太兴奋了，面上也显出来。
来喜在旁边看出了她的心思，想道：“这床花里胡哨的，孙郎君原来喜欢这种？就是太实诚了些，其实应该再压压价的。”
他却不知道，孙雨心里认为钱财是身外物，杨家遭遇讼事，怪可怜的。再说还想探询一下金矿路线。
纷歧会儿，杨家婆婆出来招呼。
杨二又出去请了个街坊来做保，就地写下文契，送进去请杨郎君签字画押，事情就算成了。
孙雨在堂上和杨家婆婆闲聊。
杨婆婆自从儿子病后，见人就喊冤，这时絮絮叨叨，和孙雨拉扯起讼事情况来。
杨大郎做金银买卖有些年头了。
从外地矿区收金银，倒卖到金银铺子。那些田主或者坑户也都熟悉了，各人心照不宣，将次等的输纳官府，悄悄将上等的金子倒卖出去。
哪知今年，登州新来一个转运使，十分精明。
先暗地里收买了好些砂工炉工，将倒卖细节查明。
再上奏朝廷，呈报淘金利害，定下条例。
坑户私卖者一两即可鞭笞四十，四两杖责六十，买者减一等。已往曾经私买卖的，限期一月自首官卖。
等朝廷的批复一下来，按票据抓人，将私卖的坑户及买金客全部抓获，杨大郎也被供出来。
杨家多年积累的数额，一朝被查，加倍充公，且被杖责五十，积攒的家底都赔出去了。
杨大郎回家来，气恼攻心，一病不起，这才有了典卖家具之事。
杨二办完事情回来，在一旁听她们闲聊。
他高价卖了架子床，能获得一些夸奖，因此对孙雨很是热情。
况且他是随着杨大郎跑外行商的追随，现在生意做不成了，也就没保密的须要。
将杨家常来往的矿区，形势大坑户的地址姓名说了几家。捡那些京城到矿区的相熟船家商铺趣事说了些。
孙雨细细追问，把官办采金场的监官胥吏及各处坑户雇佣情况都搞了个清楚。
仍梦着星星
1026年的登州转运使上官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