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们七嘴八舌禀报:“已经回来一刻钟了。”
“大爷付托,二爷回来后,马上去书房。”
一群人蜂拥着紫膛脸,穿过前院,到了一间二层小楼门口,众小厮才散去。
孙雨随着紫膛脸进了楼内,见里面烛火通明。
正中部署大插桌子一张,桌旁坐一人,正当壮年,身材魁梧,抬头挺胸,穿着绯色罗衣,围一条锦带,是个官衣妆扮。
看到紫膛脸进来,那人理也不理,只是端杯品茶。
紫膛脸连忙打躬作揖,笑道:“不是我吹嘘年老,您老人家就好比穿云箭,一箭就上垛。多谢年老脱手相助。”
端坐的苗大爷瞪了紫膛脸一眼。
低声说道:“起来罢!……,看看你做的好事,杖责锦工,欺压交锦。亏得我在御史那里另有些薄面,否则妥妥参你一本。这差事也得拱手让人了。”
紫膛脸不以为意。
“年老还不了解我?杖责锦工,就是个由头,这么一吓唬,再说革新花机子之事,就老实了。”
苗大爷双目炯炯有神,盯着紫膛脸道:“你可看清楚了?花机子革新之后,每年能多产几多?”
“年老,那薛家确实有点能耐。”
紫膛脸很兴奋,“我派的人都试验过了,一天能多织半尺。咱们手里,有花机户一百多家,照这么革新之后,每年能多得一万贯。我看这生意能做。”
“不错。”
苗年老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颔首。
“老二,官家虽说下诏让停锦织绢,到底绢没什么利润。咱家要与京中朱紫们相与结交,没钱上上下打点是万万不行的。这件事你计划怎么办,说说章程罢。”
“弟弟想着,直接召薛家的匠人进京,革新织机。中间的花费,分摊到各家机户身上。究竟改良之后,能多织锦,多赚钱,现在花点,未来都能赚回来。机户们自然无有不从。”
苗年老站起身来,踱步沉思,室内一片平静。
孙雨心里悄悄惊奇:还以为这人是个坏蛋,没想到还能革新织机,提高生产效率。
这样一来姨妈家生活也能轻松点。
唉,人性庞大,这苗二爷只是脾气急躁,照旧有可取之处的。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我看王相公不见得会支持此事。三司那里,我还得先通通气,得了大人首肯才行。”
“弟弟都明白。还要和内相打个招呼,有钱各人一起赚,岂不更好?上次罗内相看中一个流云鼎,却囊中羞涩,跌了好大的面子。”
两人都有点兴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官员和内相的种种糗事。
什么“王衙内被他老子打了、县主下嫁大桶张家”等等,也不知道说谁。
孙雨听得云里雾里,心里细细琢磨。
似乎宋代的相公就是宰相。那么王相公是哪个宰相?
五爷爷见多识广,我刚穿过来时找他探询,说现在是太后当家,可他却不知道相公是谁,也没听说过范仲淹,倒是寇准相公十分有名。
寇准应该是宋太宗的宰相吧?
另有衙内,这个词熟悉,水浒里面有个高衙内陷害林冲嘛。王衙内?不知道。
县主似乎是皇家女子,有公主、郡主、县主嘛。
可恨,早知穿越,当月朔定好勤学习历史。”
痛恨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在现代,自己曾经给一个男孩做英语家教,讨论过宋代的人物。
男孩讨厌英语,喜欢数学,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为了反抗背单词,和自己抗议。
“学什么英语,应该是他们来学汉语才对。自古以来,中国就是老大。四大发现,比西方早吧,祖冲之,比西方早一千年,另有刘徽、贾宪、杨辉、都是比西方早一千年的数学家。”
“贾宪!”
孙雨皱起眉头。
自己认识的那个少年也叫贾宪,也在宋代,数学也很好,从那天的接触看来盘算速度也很快。难道是同名同姓?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
看看外面,苗年老已经走了。
苗二爷叫了个小厮来,谈笑品茗,言语腻歪猥琐。
弄得孙雨一阵恶寒,溜到桌子下,趁灯火昏暗,沿着边缘跑了出去。
出了苗家宅院,天早已经阴森森了。
今晚既没有月亮,也看不到几颗星星。
刚从空间出来,一股朔风吹过,弄得孙雨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十月底的天气,真是早晚透心凉,中午热出汗。
这会儿还在街上的人大多行色急遽。
也有呼朋唤友去喝酒的,对于喜好夜生活的人来说,现在正是出门的时候。
孙雨有点着急,想和贾宪聊聊,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数学家。
直接在空间里乔装成男子,出来找个雇佣头口行,雇了头毛驴。
怕骑欠好,特意要了最温顺的一头,还另外花钱叫了个伙计牵驴。
驴子黑背白肚,眼睛大大,睫毛长长。
等孙雨坐上去后,自觉自动嗒嗒开走,既快又稳。
孙雨忍不住摩挲了几下毛驴的大耳朵,喜爱的不行。
那伙计见此,赔笑道:“这驴子叫黑花。小郎君若是喜欢,不如包了月,让它专伺候郎君一人。”
孙雨可没想到毛驴还能包月,好奇问:“包月几多钱?”
“一月一贯。”
也许是怕孙雨嫌贵,伙计又增补道:“黑花是正当年的小母驴,看这毛皮,油亮水滑。看这牙口,白!齐整!郎君若常用,包月决不亏。要是能包一年,这驴就白送你了。”
“嘿,一年后白送,不错啊。”
那伙计不外是随口向客人推销,没想到这位郎君还真有意。
兴起三寸不烂之舌,大说“黑花”的利益。
连叫声清脆悦耳这种鬼话也编出来了。
谁知毛驴似乎听得有点不满意,随着嗷嗷大叫了几声,声音响亮。
气的伙计得脸都黑了。小声骂道:“上不得台面的工具!”
孙雨忍俊不禁,调笑道:“预计它实在舍不得你,是头忠心耿耿的好毛驴。你可不能见利忘义,将人家弃如敝履啊。啧啧啧!”
“……郎君取笑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陈家学舍,孙雨顾不得和伙计闲谈,急遽付了钱。
看看学舍大门还开着,有几个小孩进出。
施施然已往,说要找贾宪。
那门口小厮正和一个婆子聊着什么,也可能看她年纪小,挥手就让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