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家的账册繁多，你一时也搬不动，照旧我之后差人给你送去吧。”
舒姨娘脸上堆起个笑容，故作贴心的说。
“都进来吧。”
牧惜宁没接话，只是冲外喊一声。
十几个丫鬟小厮从门外鱼贯而入，黑压压的站成一排，压迫感十足。
更另舒姨娘不快的是，那些下人们一进屋中，便悄悄审察着满地的狼藉，眼神里全是看热闹的神色。
被下人瞧热闹，这才是最屈辱的事，狠狠打了舒姨娘的脸，落了她的威严。
舒姨娘气的整张脸涨的通红，连厚重的脂粉都遮不住。
此时若不做出点样子来，让下人们之后随意议论了闲话，日后就难以再服人。
于是舒姨娘做高姿态，在茶桌边坐下了，给仅剩的那只茶杯盛了水，慢慢喝着。
“巨细姐，不是我不想给你，只是这账本数目繁多，你一时也难理清顺序。要不先把我屋里理好的几册给你，剩下的平分门别类后再给巨细姐送去。”
一计不成，舒姨娘只能有意拖延点时间。
若是牧惜宁拿着那几册没问题的账目走了，她就有时间将之前支取银子的亏空想措施乱来已往。
“哎呀姨娘，这点我和姨娘想到一块去了！进来吧，林账房。”
林账房在楚夫人理家时本是牧家的总帐房，却在舒姨娘掌权后被找由头换了下去，只能回到牧惜宁院中做了账房。
虽有时日不管府中账目，但究竟做了那么多年，有什么名目条款自然是门清。
“林账房对账本之事颇为熟悉，定能很快整理的一本不落！”
舒姨娘一见林账房进来，脸色霎时变得很欠悦目，急的连姿态也顾不得再。
“巨细姐，你带此人来做什么！之前他看账马虎，险些出了大事，我才将此人免去，万不行再用啊！”
“姨娘放心，林账房在我院中也做了段时日，未出过任何纰漏，现下我也是想着再给他个时机，弥补之前的过错。林账房向我保证过了，这次定将府中的账目查的清！清！楚！楚！”
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牧惜宁故意放慢语调，又加了重音，让舒姨娘能听个明白。
听完牧惜宁所说，舒姨娘脸色青白，越发难看了。
舒姨娘还想再阻拦，牧惜宁却俯身将她扶了起来。
“姨娘赶忙带我去拿账目册子吧，按姨娘所说全找齐也是件大工程，时间紧迫，不容延误了。另外，萤石，叫几个丫鬟把姨娘屋里收拾一下，务必每个角落都扫除细致了。”
“哎，哎，这…”
没等舒姨娘反驳，牧惜宁就驾着她去找账本了。
牧惜宁一副不找齐账本就不离开的架势，加之扫除的丫鬟们边扫除，边将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很快就找到好几册舒姨娘藏起来的账册子。
林账房与舒姨娘有私仇，做事更是格外卖力，清晰的一本本纪录着，很快账本就全部找齐了。
看小厮将账册全搬走后，舒姨娘又咬着牙将牧府的印信也交了出来。
事情已成定局，舒姨娘气的连脸颊都抖个不停，却还得装出一副轻松愉悦的神色，看上扭曲的吓人。
“管家之事辛苦，望巨细姐日后别出什么岔子。”
舒姨娘恨毒了，笑着从牙缝里阴阳怪气的挤出这句话。
“姨娘的话惜宁记着了，我定然会仔仔细细的。”
看着舒姨娘狠戾的可怕的嘴脸，牧惜宁却是露出个天真的笑容来，似乎绝不在意。
从芝兰院出来，没走一会儿，那院里便又隐隐的摔打叫骂声。
牧惜宁远远看见牧婉柔朝这边来了，预计也是听了消息，急着去给她的娘出谋划策。
舒姨娘心思歹毒，又是个沉不住气的市井脾气，其实反倒好叫人拿了把柄。
但这个庶妹却是个让人看不穿的，能演会装，又性子沉稳，从不轻易动怒，才真是欠好搪塞。
也是因她的个性，牧老爷虽然不喜欢舒姨娘，但对婉柔这个女儿照旧极其爱重的，吃穿用度和嫡子女一视同仁，有宴席也向来带他们都去。
牧惜宁想起牧婉柔上辈子说过的话，皱起了眉，她上辈子完全没觉察到牧婉柔算计她之事，这辈子总得视察清楚。
账目之事繁多，牧惜宁没有多留，在牧婉柔走近前便回去了。
牧婉柔其实也看见了牧惜宁，但她故意放慢了法式，不想与之碰面。
因着药瓶和楚夫人院子里下人一事，牧婉柔总觉得有点离奇。
这个嫡姐似乎有哪里和之前纷歧样，看她的目光中似乎总有凉意，细看却又与往常并无二致，也许是想多了。
芝兰院里又响起了瓷器摔碎的声音，牧婉柔抿了下唇，赶忙走了进去。
牧婉柔刚推开房门，一个瓷碟便摔在了她的脚边，溅起的瓷片险些刮伤她的脚踝。
“娘亲，这又是在做什么？”
牧婉柔的声音有点不悦，她的娘不是蠢的，却总也控制不住脾气，长此以往总会因此坏事的。
见差点伤到女儿，舒姨娘立马停下了行动，愧疚的上前就要检察，却被牧婉柔躲开了。
“娘不是有意的，都是牧惜宁那个贱蹄子故意激我，刚掌了家就敢给我下马威瞧，带人将账本都拿走了。”
“有问题的账本也没留下？娘没藏起来吗？”
牧婉柔一听便紧拧了眉头。
“本想着刚掌家，那小蹄子的行动不会这么快，没想到今早刚用过早饭她便带人来了。她还拦着院内人，叫自己的人扫除，将我藏在柜子、箱子下面的账本都翻出来了。”
“牧惜宁果真有点纷歧样了…”
“咱们私用牧府银子的事，怕是会瞒不住，那可是一大笔银子啊，一时半会很难补上。”
舒姨娘有点焦急，若要凑银子，只能用她的娘家的妆奁和这些年搜刮积攒的钱财填补了，这对一个一毛不拔的人来说，简直无异于是在挖肉。
“看来，咱们行动该更快点了。那药何时能送来？”
牧婉柔倒是依旧很淡定，沉思着在想对策。
“说是三日内定将送到。”
牧婉柔勾唇冷笑，面上是在人前从未表露的凶狠。
“那就好，若是她病的起不来床，自是没空再查这账目了，兴许连管家之权也会交还给娘亲。”
“只是如今她这模样，会不会对药有所怀疑？”
舒姨娘经过今天这一遭，对此事没之前那般确定了。
“放心，我自是有法子叫她吃下去。”
听到牧婉柔的保证，舒姨娘这才终于笑起来。
许是感受到被人念叨，牧惜宁连打了几个喷嚏，揉揉鼻子又把头埋入了账本中。
和琴棋书画差异，看账之事她尤为不喜欢，上辈子在王府也是能拖就拖，如今却没法推辞，必须得尽快找出舒姨娘的破绽来。
“小姐，账目那么多，哪能很快看完呢，当心瞧坏了眼睛，出去走走吧！”
看了没多时，紫玉便总进来打断，非要劝着牧惜宁到花园里走走。
任凭牧惜宁如何推脱，紫玉都不愿放弃。
不知这次又是什么名堂？
牧惜宁撇撇嘴，若不遂了紫玉的心意，看来她是不会安生的。
牧惜宁心有不悦，却照旧穿上了白兔绒的斗篷，带着紫玉向牧府的花园走去。
刚进了园子，远远便瞧见一个身着绣金纹月白大氅的身影站在凉亭之中，端是远望已往都能看出此人的特殊气质。
“可惜，是个该挨千刀的忘八。”
看着那个男人，牧惜宁在心中暗骂。
亭子里站着，刻意营造俊秀造型的男子，虽然是她上辈子的良人薛黎昕。
见她们到来，薛黎昕便向她们走了来。
“牧小姐，有晤面了。”
薛黎昕望着牧惜宁，一双眼里全是故作惊喜的温柔之色，直看的牧惜宁胃冒酸水。
“不知王爷因何在此呢？”
牧惜宁的语气凉凉的，她懒的陪他做戏，如果可以基础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近日新得了幅高明先生所作的寒江垂钓图，听闻牧太师有幅相同的名作，便一同拿来品评。牧小姐可有兴趣一道欣赏？”
牧惜宁在京里也算才名远播，琴棋书画虽不是第一，但也样样精通。
若放在上一世，她定然会欣然允许，可现在她真的毫无兴趣。
才名这种工具不外是为朱紫们添彩的花招，纵然学的再好也是无用，无法帮她挣脱悲凉的命运。
有这玩赏耍乐的时机，不如回去看账原来的实在。
“不必了，我另有府内之事未处置惩罚完，王爷同父亲欣赏便好。”
牧惜宁话罢转身欲走，却觉脚下似踩了一物，身子一软，就要往下跌去，眼看脸就要撞在坚硬酷寒的石砖上。
突然失去平衡的感受让牧惜宁心脏猛跳，就在她期待着无法制止的疼痛之时，却被身后的男人稳稳接住。
薛黎昕搂着她的腰，一双桃花眼微眯着，嘴角浅笑，看上去竟有几分妖冶，与他一贯谦谦君子的模样不大相同。
“牧小姐可要小心才好。”
薛黎昕的嘴唇凑近牧惜宁耳边，用降低的声音轻轻说道。
气息打在牧惜宁的耳廓，本该是无比暧昧的心动场景，她却觉得寒毛直竖。
薛黎昕是打着让她心动的主意吗？可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朴。
牧惜宁冷静的微微转头，却听到有脚步及说话声从园子外传来，似乎有几人正在往这边走。
薛黎昕的手依旧紧紧搭在她的腰上，他们二人目前的姿势定会引人联想。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那些人就要走进来了。
要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