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惜宁大口喘着气醒来,心脏上的疼痛和窒息感照旧令她感应后怕。
昏沉的头脑一时搞不清目前的状况,湿透的衣物酷寒的贴在身上,正在往下淌水,她整小我私家像是从河里刚捞出来似的。
更可怕的是她正躺在男人的臂弯里,这男人照旧绝情要杀了她的丈夫薛黎昕。
见她醒来,男人用那双深情的桃花眼望着她,对她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你醒了?”
牧惜宁只觉胸口一痛,接着便惊慌的扭动着身体,惊叫着就要从男人身上跃下。
“放我下来!你要干什么?”
她的举动把抱着她的薛黎昕吓了一跳。
“牧巨细姐,你不要激动,你掉进了冰湖里,是我救了你。”
薛黎昕一边艰难的拖住牧惜宁的腰,一面高声向她解释。
冰湖?救了她?
牧惜宁顿住了,她的心里涌起一个绝不应泛起的念头,难道她回到了九年前,回到了她与薛黎昕定情的时刻?
看着那本不应泛起在薛黎昕脸上的温柔神态,牧惜宁打了个寒颤。
她与薛黎昕结婚已有七年,早已磨平了所有兴趣,无论是她日日为男人做喜欢的膳食,换男人喜欢的衣饰,照旧放下身份扮风尘,都只能换来他厌恶的眼神。
如此说来,她确实重生了。
上一世,她被薛黎昕救起后就彻底昏了已往,只记得那人模糊的脸庞和如墨的发丝。
这一世她倒是彻底看清了眼前之人,照旧那张熟悉的俊秀脸庞,不羁散落的发丝滴着水珠,随寒风在他如玉的颊边飞翔,叫人一眼难忘。
可是现在这张脸只会让她觉得恐惧,她无法忘怀薛黎昕叫人毁她容貌时冷峻的心情,和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
“男女授受不亲…王爷照旧…照旧赶忙将我放下吧。”
牧惜宁努力咬着牙才堪堪忍下将眼前人掐死的激动。
见牧惜宁抗拒挣扎的厉害,薛黎昕虽不解,但照旧顺意将她放下。
失了另一小我私家的体温,寒风凛冽如刀子霎时刮擦着牧惜宁的身体,她脚下一软险些要就地昏已往,只得用指甲猛掐已然麻木的手心,才气勉强保持清醒。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薛黎昕,总觉得有哪里离奇。
薛黎昕的头发外衣虽都是湿的,但随行动无意露出的内袍却很干,乌发贴着额鬓淌水但并不凌乱,加之他在寒风中也未冷的发抖,倒不像入水救人后该有的样子。
还没等她看得更仔细,丫鬟紫玉就拿着披风急奔过来了,一下裹住了牧惜宁抖的险些站不稳的身体。
“小…小姐,您怎么下来了?”
紫玉的话问的奇怪,落湖被救起她第一时间不是担忧小姐的身子,反而质疑小姐为何从陌生男人怀里下来。
但牧惜宁此时已无暇顾及许多,因为和她一同加入赏花宴的夫人小姐们已经围了上来,正七嘴八舌的询问她的情况。
牧惜宁冷的发抖,扶着紫玉的手臂才气勉强站直身子,青白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薛黎昕接过小厮递来的厚兔绒袍,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将她半护在身后。
“容本王和牧小姐先行离开易服。”
那些夫人小姐自是不敢再多言,直到看着他们离开才敢窃窃私语的议论。
“王爷可真是温柔,若我能被王爷这样看待,就是落水十次我也愿意!”
“就是就是,牧巨细姐意外落水可算是因祸得福了。”
一直冷眼看着牧惜宁的上官钥瑶听得别家小姐的议论,用纤细的手指狠狠绞着手中的锦帕。
“王小姐还真是天真呐,每年想要蛊惑王爷的那么多,你真以为是意外?也就王爷心善,不忍戳穿这些花招。”
上官钥瑶尽力压制心中浓浓的嫉妒,用似乎知晓一切的语气说出恶毒的言语,而这些话是足以毁掉一个女人的声誉的。
果真那些议论的声音徐徐转酿成了无端的推测,上官钥瑶闻此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另一边,牧惜宁在王府客房的火炉边烤着火发呆。
此时她已换了身洁净的鹅黄色瑞锦纹棉袄,精致漂亮的小脸仍显得有点苍白,反而更为她的美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她重生了,这意味着她另有时机查出一切真相,救牧家免于灾祸。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们有事的。”
牧惜宁看着跳动的橘红色火焰,心中悄悄立誓。
“小姐,王爷命厨子熬了姜汤,让我赶忙送来呢!王爷可真体贴周到!”
门边传来的欢快声音打断了牧惜宁的沉思,是紫玉正端着碗姜汤从门外走来,身未至她欢喜的声音就先到了。
牧惜宁望着紫玉娇俏的脸庞,不由追念起上一世紫玉说过的话。
“牧氏落得此下场就是活该,没脑子好摆布又好利用,别人说两句,就死心塌地的相信王爷心爱于她,连是不是做样子都看不出…一直随着这样的主子能落什么好?”
听到这话时牧惜宁正满身是伤,被薛黎昕下令关在破落小院中。
仅一墙之隔,紫玉说话间却完全没压低音量,似乎已完全不将她这个旧主放在眼里。
紫玉那时已投奔了王爷痛爱的余姨娘做了一等丫头,这话定是余氏盼着她早死,故意叫紫玉说与她听的。
牧惜宁接过紫玉手上的姜汤,心道这种不念旧情的墙头草,这一世照旧得早点打发了才好。
就在她喝汤药之时,面色焦急的男人径直走进了屋中。
“本王从宫中请了太医。徐太医,赶忙看看牧小姐的身子有无不妥。”
薛黎昕的声音十分急切,似乎很是担忧她的身子。
站在他身后的太医却面露难色,盯着王爷迟迟不愿上前,最后甚至哭丧着脸躬身请罪。
“王爷,恕下官不能从命!照旧容下官先替您看看吧!您自幼有寒症受不得凉,如今又着了水,怕是不妥呀!”
太医话罢,似乎为印证他的话,薛黎昕适时的掩嘴轻咳起来。
“无妨,本王的病不碍事,照旧先给牧小姐看事后本王才气放心。”
此时薛黎昕已把湿衣袍换成了更精致的月白色绣金丝云纹的常服,新梳过的头发分绝不乱,整小我私家容光焕发,无一丝病容。
牧惜宁无言的注视着眼前二人的演出,嘴角微微撇到了一边。
薛黎昕照旧一如往常的虚伪,上辈子他也是这番说辞,但今后他们结婚的七年里,他的“寒症”可一次都没再犯过。
雪夜他曾陪心爱的侧妃柳如茵在梅林赏雪,嬉戏间无意将外袍打湿了,牧惜宁怕他寒症发作急急送了姜汤已往,反而因打断了他的雅兴被羞辱,他那中气十足的样子可丝绝不像有寒症。
太医那边演的尽兴,他先是体贴了王爷的身体,继而夸赞王爷的情谊,这做戏的功夫,诊十个王爷怕也够了。
牧惜宁实在没兴趣配合他们唱这出戏,不得已凉凉的作声打断。
“既然王爷身子如此羸弱,徐太医照旧赶忙替王爷诊诊吧!在您说话这功夫我已然感受痊愈了,不打紧。”
牧惜宁的声音里透着天真,可话中的讥笑意味甚浓,听得这话薛黎昕和太医的脸果真一霎时都僵住了。
“本王身子强健并无大碍,徐太医不要再延误了。”
戏可以做,但被别人说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许是被牧惜宁暗讽身体弱,薛黎昕面上有点挂不住,对太医说这话时明显颇为不悦。
冷汗马上充满徐太医的额角,他自知戏演过了,只得磕巴的连连应了下来。
太医漏了馅便不敢再多言半句,平静的诊过脉后,开了药就赶忙离开了。
薛黎昕却没有走,他在挨近床榻的梅花凳上坐下来,用一双深情的桃花眼的望着她。
“幸而只是有点风寒,修养几日便好了。”
他的声音真诚,一张俊脸在说话时微微靠近,再用他那双眸子一望,怕是少有女人能不动春心。
但牧惜宁此时却只觉恶心,她走神的想或许在最初薛黎昕也有某刻是真爱过她的,但简陋不外是图谋牧家的权势职位而已。
“牧小姐,本王…可以叫你惜宁吗?”
薛黎昕打断了牧惜宁的思考,脸庞猛然伸到她面前。
牧惜宁只觉心口一痛,条件反射的迅速往床的另一头移了移。
“照旧不必了,男女间不宜交往过密,王爷别坏了礼法。”牧惜宁简练而冷淡的答道。
看到牧惜宁如此行动,薛黎昕心情似是有点受伤,他本以为作为救命恩人,就算牧惜宁不会一下子爱上他,好歹也会对他有点好感,至少也不应是现下这般避如蛇蝎。
“前院来宾未散,王爷作为这赏梅宴的举办者,不宜离开过久。”
见薛黎昕似乎还不愿放弃,牧惜宁赶忙作声提醒他。
薛黎昕盯着她望了片刻,这徐徐起身。
“也罢…那牧小姐今日就留在府中休息吧,别天冷来回奔忙加重了风寒。”
牧惜宁这才松了口气,如果可以这辈子她真想制止再与薛黎昕接触,每次看到都忍不住犯恶心。
虽薛黎昕留她在王府小住,但她却是万万不能的。
上辈子薛黎昕也曾这般留她,她那时未出阁心思单纯,欠好推辞便傻乎乎的住下来。
碍于牧府的权势,没人敢在明面上说什么,可私下那些长舌的夫人小姐却没少以此取笑她,她们说她轻浮纵脱,上赶着投合男人才会在沐雪园住下。
明明是薛黎昕留她养病,但他却从未反驳过这些言语。
于是牧惜宁的名声就在这些私下的闲话中越变越差,以至于厥后薛黎昕无论说什么旁人都深信不疑。
现在重来一世,她不想与薛黎昕扯上关系,便再不能让此事发生。
于是她赶忙起身,挪动着仍有些僵硬的腿就要往屋外走。
“小姐,你刚暖和了些,此时是要去哪里呀?”紫玉见了赶忙上前阻拦。
“去前厅,咱们该回府去了。”
牧惜宁态度坚决,紫玉做奴婢的劝阻未果自然没法违抗,只能不宁愿的跟在了身后。
宴会到了尾声,有适才那档子事儿,众人也未便多留,薛黎昕在前厅送客,众人都在外交着作别。
“王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身着鹅黄袄裙的身影带着丫鬟站在靠近府门的一侧,用纤瘦优美的身子盈盈下拜。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又托太医顺便为小女医治。太医既说身子并无大碍,小厮又急去通知了家里,为免怙恃亲担忧,今日就先告辞了。王爷高义,小女今生不忘此善举,定为您立座永生牌坊,日日烧香供奉。”
牧惜宁说的慢,声音又很大,整个前厅里的人自是都听的清清楚楚。
闹出如此消息,牧惜宁倒是一下把薛黎昕同她的关系摘的洁净,这般灼烁正大、礼数周全,日后便不会有人借此说嘴。
薛黎昕目光如鹰般紧盯着牧惜宁,一向温润如君子的脸上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如此,那就赶忙回去吧。”
薛黎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答道。
牧惜宁应了声便带着丫鬟向自家马车走去,临上车的时候却发现薛黎昕不知何时跟在了她的身后。
虽环视四周没看见旁的人,牧惜宁照旧离薛黎昕退却几步,行了个礼。
“牧小姐倒不必如此怕我。”薛黎昕脸上挂着暖和的微笑,声音温柔道。
“小女并没畏惧王爷。”
牧惜宁低着头,不看薛黎昕的脸,只是闷声答道。
“牧小姐是有喜欢的人吗?”薛黎昕又问。
“没有。”
牧惜宁不知薛黎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想尽快离开王府这个让她满身不舒服的地方,只能飞快的随意应付。
“那…”薛黎昕拉长音调,声音听上去无比暧昧。“本王对小姐一见倾心,不知可否成为小姐的追随者。”
“呲”听到这话牧惜宁一时没忍住嗤笑出了声。
上辈子厌她,烦她,说从未爱过她,最后还恨不得杀了她的人,竟会对她一见倾心,这是她这辈子,连同上辈子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了。
“王爷,小女就当您在说笑了。我与王爷仅一面之缘,自觉没有让王爷钟情的能力。王爷您有寒症,别站在外头吹病了,照旧赶忙回府去吧。”
牧惜宁说完,没有任何停顿的上了马车。
薛黎昕看着马车越驶越远,饶有兴致的用手敲了敲腰间的玉佩。
这女人远比他想的有趣,竟和那些随意撩拨就迷恋其中的女人差异,似乎有几分理智傲气,并欠好搪塞。
原只是为后续成事做铺垫,现在薛黎昕倒真对牧惜宁多了几分兴致。
“呵,都说是天真懵懂的各人小姐,未曾想竟是个有脑子的。普通的法子不行,看来也得想点其他的了。”薛黎昕喃喃道。
一个侍卫急遽跑到他身侧,凑近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话。
“王爷,太子才入王府就急遽折返之事,我们已照您付托将知情者封了口,但属下不能确定宴上的朱紫是否有人察觉。”
“无妨,太子定不想让父皇知道这荒唐事,他做事一向谨慎,赴宴之人倒不必担忧。”
薛黎昕似乎觉得无趣,用手轻捏眉心随意回道,随即转身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