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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笑

第十五章 女医生

灯花笑 千山茶客 2783 2023-11-14 07:00:00

  仁心医馆今日开门得早。

  西街一众街邻都知晓,杜家少爷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先父死前给他了大笔家业,可惜杜大少爷自己不争气,成日和一群无赖子弟驾犬驰马,流连于三瓦两舍,把偌各人业败了个精光。待幡然醒悟时,只剩西街的一间小破医馆,还经营得入不够出,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但今日的医馆似乎与往日有些差异。

  门上那块牌匾被擦拭了一遍,字虽潦草,却显得亮堂了一些。堵在店门口的黄木长桌往里撤了一点,铺面瞧着便没有之前逼仄。药柜里里外外被清理得干洁净净,一眼望已往,原先狭窄陈旧的铺面一夜间就整洁宽敞了起来。

  不外最打眼的,照旧站在药柜前的那位年轻女人。

  仁心医馆里,来了位陌生女人。

  这女人生得很漂亮,冰肌玉肤,神清骨秀,穿一件缟色薄棉长裙,乌发斜梳成辫垂在胸前。通身上下除了鬓边那朵霜白绢花外,并无任何饰物,却将别家精心妆扮的小姐都比了下去。

  貌美女人站在药柜前低头整理药材的模样,让周遭店肆里的人都看直了眼。

  隔邻成衣铺里的葛成衣家中老母肠结,过来买巴豆,趁势将杜长卿拉到一边,望着药柜前的女人小声问:“长卿,这是谁啊?”

  杜长卿看一眼正在分药的陆曈,哼笑一声:“这是本少爷请回来的坐馆医生,陆医生!”

  “坐馆医生?”葛成衣愕然看向他,“女医生?”

  “女医生怎么了?”杜长卿不乐意,“女医生招你了?”

  “女子怎么能做医生?而且她这年纪,看着还没你大?”葛成衣想了想,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我知道了,她是你相好吧?相好就相好呗,整这么神秘干啥?”

  “你少乱说八道。”杜长卿没好气地开口:“人家是正经医生!会瞧病做药,当谁都跟你一样不要脸!”

  葛成衣平白挨了一顿奚落,拿着巴豆悻悻走了。

  杜长卿瞧着他石墩子似的背影,骂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看药柜前出水芙蓉似的女人,既有些心虚,又有些自得。

  过了一会儿,他自语道:“女医生怎么了?那不比杏林堂里老树皮子看着顺眼么?”

  他啐了一口,不知是要说服自己,照旧说服别人。

  “长的丑的本少爷还不要呢!”

  “懂个屁!”

  ……

  仁心医馆来了位漂亮女人一事,眨眼就传遍了西街。

  西街铺贩都是做了十多年生意的老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杜老爷子当初在西街起家,厥后发迹迁走,一众街邻又羡又妒,如今他小儿子一朝落魄,又回到了老父当初的起点,街邻们唏嘘之余,又有些同情。

  不外这同情还没多久,杜长卿就请了个漂亮女人来坐馆,四坊们就有些瞧不上他这做派了。

  看样子,杜少爷这是早晚得把家产败光啊。

  果真烂泥扶不上墙!

  不远处杏林堂里,掌柜白守义坐在里铺桌前,慢条斯理呷了口茶。

  白守义今年四十,白皙面皮,身材微胖,穿件宝蓝直裰,腰间系着彩色丝绦,逢人便带三分笑意,看上去和气仁善,可亲的很,却生了一双精明眼。

  他原本是做零散药材起家,徐徐攒了些家资,在西街盘下一处大铺面办起了杏林堂。杏林堂铺面宽敞,药材种类繁多,客流富厚。但白守义并不满足于此。

  他早已看中仁心医馆,仁心医馆虽老破,但正当街口,位置绝佳。白守义想将铺子盘下做间专门瞧病的医馆,杏林堂则主卖药材,这样整个西街的病人都归杏林堂所有,银子便能源源不停地往腰包里流。

  然而仁心医馆的东家杜长卿却怎么也不愿将铺面出卖。

  白守义心中很瞧不起杜长卿,杜老爷子给杜长卿留了恁各人财,居然也能被败光,若换做是他,早已将家产翻了几番。杜长卿都废物了半辈子,突然又幡然醒悟,做浪子转头的模样给谁看呢?

  他并不担忧杜长卿不愿出卖医馆,究竟仁心医馆每月来的客人屈指可数,杜长卿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到那时不得已之下平沽,他白守义出的价只会更低。

  白守义只等着仁心医馆倒闭、杜长卿哭着低头求他那日,谁知今日却从旁人嘴里听说,杜长卿不知从哪请了个漂亮女人来坐馆。

  实在教人好奇。

  杏林堂的伙计文佑探询消息回来,站在白守义面前事无巨细地交接:“……简直是站了个年轻女人在医馆里,长得挺漂亮,对了,那女人前些日子也来过杏林堂,找周医生卖过药。”

  白守义捧茶的行动一顿,看向药柜前的男子:“老周,有这回事?”

  这男子叫周济,原是仁心医馆的坐馆医生。杜老爷子死后,周济见杜长卿潦倒,便寻了个由头离开转去了杏林堂。

  也就是从周济走后,杜长卿才破罐破摔,险些将医馆经营成了药铺。

  周济生得干瘦,黑黄面皮上蓄些髭须,穿件茧绸长衫,显得身子如竹竿在衣衫中晃悠。这人仗着医术待医馆的伙计总是狂妄,却对东家白守义极尽讨好恭维。

  听闻白守义发问,周济想了想才答道:“前几日简直有两位外地女子来卖过蒲黄炭,似乎还想寄卖药茶。那蒲黄炭炒得勉强过眼,药茶我没敢用,让人丢出去了。”

  白守义满意颔首:“你是个明白人,杏林堂不比那些小药铺,来路不明的工具用不得,省得自砸招牌。”

  “掌柜的,仁心医馆那边……”周济试探地问。

  白守义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慢条斯理地开口:“一个外地女人,杜长卿竟然也敢让她当坐馆医生。我看,他是贪图美色,自己找死。且看着吧,过不了几日,仁心医馆就要成为整个盛京医行的笑话了。”

  他自理着腰间丝绦,轻蔑一笑:“扶不上墙的烂泥,管他做什么。”

  ……

  杜长卿并不知道自己在隔邻白守义嘴里是一堆烂泥。

  但纵然知道了,眼下也没时光盘算。

  医馆里,陆曈正将做好的药茶丸子一个个捡到罐子里。最外头的黄木桌上,已叠好了约莫十来罐药茶,一眼望已往,如一座巍峨小塔,壮观得很。

  不外,纵然杜长卿卖力地吆喝了泰半日,来看漂亮女人的多,药茶却无人问津。

  银筝将杜长卿拉到一边:“东家,门前如此冷清,你不能想点此外措施吗?譬如找人将这药茶编成歌谣传唱,或是请几位女人来门前招揽生意,总好过在这里枯坐着发呆好吧?”

  杜长卿翻了个白眼:“银筝女人,这里是医馆,又不是花楼,怎能如此轻浮?”

  银筝面色微变,一时没有继续开口。

  杜长卿浑然不觉,只絮絮道:“……之前我就同你家女人说了,一个女子行医坐馆,未必有人买账。你瞧那些忘八,都是来看笑话的。他们既不信女医生,自然也不愿试试新药茶。咱们开门泰半日,一罐也没卖出去。”说着说着,自己眼底也浮起些焦灼。

  正犯着愁,外头的阿城突然喊了一声:“胡员外来了!”

  这可真是绝地里的活菩萨,杜长卿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扬起一抹笑,三两步往外迎上去,边道:“叔!”

  正在装药茶的陆曈抬眼,就见门外走进来个头戴方巾,儒员妆扮的半老头子。

  这位胡员外被杜长卿搀扶着往医馆里走,方唤了一声“长卿啊——”,一眼瞧见了药柜前的陆曈,面上浮起疑惑之色:“这是……”

  杜长卿将胡员外迎进里铺坐下,招呼阿城去泡茶。如今铺里被扫除,重新挪移了药柜位置,显得宽敞了许多,胡员外四处审察了一下,惊讶极了:“长卿,你这铺子瞧着比往日顺眼了许多。”

  杜长卿笑笑:“稍稍打理了一下。”

  “不错。”胡员外很欣慰:“看来老夫上次说的那番话你听到了心里,颇有上进。”

  杜长卿陪笑。

  胡员外又看向陆曈:“这一位……”

  杜长卿笑道:“这是小侄新请回来的坐馆医生,您的茶就是……”

  “厮闹!”

  不等杜长卿一句话说完,胡员外就猛地站起身,斥道:“无知妇人,怎可坐馆行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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