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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笑

第三章 进京

灯花笑 千山茶客 2348 2023-11-02 07:00:00

  接下来的时间,陆曈又与银筝四处探询了些有关陆家的消息。

  白昼总是过得很快,临近黄昏时,二人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一路舟车劳顿,没怎么用饭。银筝问掌柜的备饭去了,陆曈独自坐在房间内。

  桌上还摆着银筝从妇人手中买来的茯苓糕,草草打开着,被燃着的半盏灯火模糊成暗色的一团。

  陆曈的目光有些发寒。

  她在山上呆了七年,行囊清简得出奇,最珍贵的,也无非就是这只医箱而已。满怀期待归乡,等来的却是噩耗。

  父亲对子女教导向来严厉,幼时一人犯错,三人一同受罚。陆谦少时与兄弟斗殴,出言不逊,便被父亲责罚藤鞭二十,亲自上门负荆请罪。整个常武县都知陆家家风森严,如何会窃财辱人?

  陆柔身死,父亲路遇水祸就更奇怪了,常武县到京城,也就一段水路,已往亦未听闻沉船。何以父亲一进京就失事?另有母亲……陆曈目光暗了下来。

  一户四口,一年内频频失事,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

  陆曈慢慢攥紧掌心。

  如今母亲的尸首未曾留下,常武县那些人说得不清不楚,陆谦一案,京城府衙里一定有案卷,另有陆柔……

  一切答案,或许只能去京城寻找。

  门外传来脚步声,银筝端着个瓷碗走了进来,边低声絮絮:“晌午开始就没吃过工具,女人,我让他们做了点热粥过来……且喝一口填填肚子。”

  她将瓷碗放在桌上,复又转头对陆曈道:“小菜随后就到。”

  陆曈的目光落在瓷碗上,半晌没有行动。

  银筝觑着她的脸色,想了想,忍不住劝道:“女人,节哀顺变……”

  她知道陆曈离家已经多年,如今回乡物是人非,难免伤神。然而遇着过这种境况,银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慰藉的话语,只能生硬地劝慰着。

  陆曈问:“银筝,你随着我多久了?”

  银筝一愣,下意识回道:“……约有泰半年了。”

  “泰半年……”陆曈看向桌上的灯盏。

  银筝有些惴惴,过了一会儿,听见陆曈的声音传来:“如此,我们就在此划分吧。”

  “女人!”银筝不行置信地看着她。

  银筝是青楼女子,自幼被赌鬼父亲卖入欢场。她生得伶俐美丽,偏命运多舛,十六岁时便染了花柳病。

  老鸨不愿为她花银子瞧病,又嫌她气味难闻不行再继续接客,就在一个夜晚,叫楼里的小厮将银筝用席子卷了,扔到了落梅峰上的乱坟岗里。

  彼时银筝已经气息奄奄,只等着落气,没料到在乱坟岗遇到了陆曈。

  陆曈将她背回了山上,给她治病,厥后,银筝病就好了。

  银筝到现在也不知陆曈为何会泛起在深夜的乱坟岗,她也从不多问。这个神情冷清的少女似乎有许多秘密。不外,自那以后,银筝就一直随着陆曈。陆曈曾告诉过她可以自行离开,但银筝与陆曈差异,她没有家也没有亲人,亦不愿再度沦落欢场,思来想去,照旧随着陆曈放心。

  但没想到,今日会被陆曈再次赶着离开。

  “女人。”银筝跪了下来:“可是奴家有什么地方做得欠好?”她有些惶然,“为何要突然赶奴家离开。”

  陆曈没有回覆她的话,走到了窗前。

  天色已晚,夜幕低垂,夜里的常武县没有了白昼的热闹,如旧时一般冷清。

  “今日你也听到了,我陆家一门,一年内尽数身死。”陆曈望着窗外长街,檐下灯笼幽幽晃晃,将年轻女人的脸映照得格外皎洁。

  “我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巧合。”

  “一切因姐姐死讯而起,如今整个常武县已没有陆家相熟之人。想要查清真相,唯有进京与柯家对质。”

  她道:“此事有蹊跷,我要进京。”

  “进京?”银筝忘记了刚刚的失态,道:“奴家可以随着女人一起进京,何须要赶奴家走呢?”

  陆曈没说话,关上窗,转头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茯苓糕摆在桌上,白昼里奔忙一天,放在怀中的糕点便碎了,糕屑被风一吹,扬得桌上如覆了一层白霜。

  她的声音冷清,像是隔着大雾,泛着些寒:“卖糕的妇人不是说过了么,我二哥上京,便成了窃人财物、凌辱妇女的无赖。我爹起诉,就好巧不巧落水沉船。纵使我娘什么都没做,家中也会着起大火,被一把烧个精光。”

  她看向银筝,乌黑眼眸在灯火下明亮摄人:“我若进京,你怎知,不会是下一个?”

  银筝先是不解,待明白了陆曈话里的意思,背脊立刻生出一股寒意来。

  陆家一门死得蹊跷,与其说像是冲撞了什么邪物,倒不如说是冒犯了什么人。只是对方能轻易而举湮灭一门性命,寻凡人家能做到如此田地?

  陆曈望着她,语气平淡:“此去京城,凶险重重。我既要查清陆家真相,一定要与背后之人对上。你与陆家非亲非故,何须卷入其中。不如就此离去,日后好好过活。”

  “那奴家就更不能走了!”银筝抬起头,认真道:“女人此行进京,既要谋事,定然需要辅佐。奴家虽手脚不甚麻利,与人打交道一行倒也过得去,许还能帮女人探询探询消息。两小我私家进京总比一小我私家好成事。”

  见陆曈仍不为所动,银筝又恳切道:“再者女人也知道,奴家除了随着女人,也没此外地方可去。虽女人如今治好了我的病,可说禁绝哪一日病又复发……”说到这里,心中倒是生出一股真切的悲戚来,“这世间不嫌弃我的,也只有女人了。”

  她是生了脏病的风月女子,寻凡人听到躲都来不及,要么便用异样的目光瞧她。只有陆曈,待她与寻凡人并无区别。也只有在陆曈身边,银筝才觉得放心。

  “女人救奴家一命,奴家这命就是女人的。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上刀山下火海,奴家也要陪女人一起闯。”

  话虽说得英气,说话的人却底气不足,只忐忑看着劈面人,期待着对方回覆。

  屋子里静得很,过了半晌,陆曈道:“起来吧,我带你一起去就是。”

  银筝心中一喜,生怕陆曈忏悔般跳了起来,急遽往外头走,只笑着转头对陆曈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女人可不能骗人……小菜应该快好了,奴家催他们快些送来。女人吃了早些休息,既要上京,就又得赶路了,还需养蓄精力,千万不行劳神……”

  她又絮絮地走了。屋中,陆曈站起身。

  桌上半盏灯火已经快燃尽了,只有短短的一截余芯亮着橙色的火。陆曈将案前的灯笼提来,桌上那盏微弱火苗晃了晃,熄灭了。

  一点余烬从干枯的灯盏中爆开,在灯盏周围散落,一眼看去,像一朵细碎的花。

  灯芯爆花,引为佳兆。

  陆曈静静看着眼前残烬。瞳眸映着灯笼的光,如漆黑夜里灼灼烈火。

  灯花笑……

  如此佳兆,看来,此行上京,应当很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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