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塔勒日哈拉
这里阵势平坦了许多。
娄老头看了看手中的羊皮舆图，指着远处说道：“那里就是元上都遗址，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建设起国都的地方。”
秦柳挑眉。她记得这个地方，在现代社会叫正蓝旗，离北京城开车也就半天时间。
而他们从关外的怀来出发，骑马走了好几天才到这里……古代车马很慢，诚不我欺。
秦柳问道：“那这里是不是离多伦湖不远了？”
娄老头和小哑巴都惊奇地看着她。
秦柳欠美意思地笑笑：“多伦湖挺美的，那四周地下另有许多煤矿，实在是个好地方。”
娄老头率先恢复正常，指了指西边说道：“往东走一百五十里地，就是多伦诺尔了，抓紧赶路的话，一天也能将将赶到，只是去那里和我们的目的地纷歧致，掌柜简直定要去看看吗？”
秦柳愣了一下摇头：“我只是随口提一句而已。”
娄老头之前已经和她说过了，他们此行要去蒙古大汗王庭四周的察哈尔部买马，要一直往北走。若能获得王庭的许可，未来他们继续贩马就会容易许多。
秦柳担忧这路上会不会遇到要杀他们的鞑子兵？
娄老头摇头笑道：“蒙古部落之间确实经常打来打去，蒙古兵又经常冲进关内掠夺。可对于主动到草原上做生意的商队却会放过，还会尽量给予保障。大明朝廷已经禁止商队来草原经商，若是蒙昔人再掠夺，他们草原就会更缺工具了。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入关抢劫，也不外是为了抢一些生活物品而已。”
娄老头告诉她，这里都是蒙古王庭辖治的规模，只要别与当地牧民起冲突，宁静性是有保障的。
娄老头追问：“掌柜的怎么对草原这么熟？还知道多伦？”
秦柳有些心虚：“书上看到的呗。让你平日里多看看书你还不以为然，现在露怯了吧？”
打蛇打七寸，娄老头没再说话。
小哑巴却问道：“你怎么知道那里有煤矿？”
秦柳搪塞道：“虽然也是从书上看的了！”她能说自己是穿越的吗？！
小哑巴看她的眼神像看外星人，过了一会儿才恢复。
又走了一天，他们见到了此行的第一户人家。
孤零零的蒙古包，门口有牛羊吃草，另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忙碌。
小男孩头发蓬乱、衣服脏兮，脸上手上也是黑黢黢的，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这一行人。
小哑巴去跟小男孩用蒙语聊了一会儿。
原来，去年冬天之前他们所在的部落就搬走了，他们家因为只有祖母和小男孩相依为命，无力搬迁，只好留了下来。
算是被部落遗弃的一家人。
小男孩的祖母生了病正在蒙古包里躺着，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小男孩一小我私家在计划。
秦柳看着懂事给他们端来了羊奶的小男孩，心里感伤万千。
她想起了家里的大郎。
小小年纪就要计划家务，在这个一望无垠的地方孤零零地生活，与冬天的严寒反抗，另有可能要面对狼群等野兽。
他和祖母是怎么活下来的？
娄老头让队伍里追随的医生去给小男孩的祖母看了看，留下了一些药。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恒久缺盐少茶导致的病症。”
祖母满面皱纹，精神萎靡虚弱，眼神涣散，嘴唇上长了不少口疮，身上的皮肤也看着不大对。
娄老头给这祖孙俩留下了一包盐和一块茶饼，一行人在这里进行简朴休整就准备走了。
临行之时，小男孩却手捧着一块洁白的哈达，怯生生地出了蒙古包，走到了还没上马的秦柳面前。
秦柳蹲下身，让小男孩把哈达绕在自己脖子上。
她拥抱着小男孩，又亲了亲他的小脸。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说道：“塔勒日哈拉！”
秦柳眼神定了定。
塔勒日哈拉，在蒙语里是“谢谢”的意思。
牧民夏天有野菜和浆果可以增补维生素。草原上长达七个月的漫长冬天，牧民只有靠汉地的茶叶才气增补维生素维持康健。草原居民不仅要面临恶劣的生存情况，还要面临物资短缺导致的康健问题。
大明王朝闭关锁市，就是想因此对草原民族形成物资封锁，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吧？
殊不知，最先生病的不是那些强壮骁勇的蒙古骑兵，而是这些为生存而挣扎的老弱妇孺。
秦柳徐徐收了对鞑子兵的恐惧心理，慢慢有了些对草原牧民的同情。
又走了一天多，前方不远处远远地飘起了一阵白烟。
他们一行人迅速勒马围成一圈，娄老头快速宣布命令，肃着脸严阵以待。
秦柳知道，可能是大规模蒙古骑兵来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渐行渐近的只是一群骏马，其中有一两个手持长长套马杆的蒙古男人骑马纵横马群中间。
群马飞跃，气势磅礴，马蹄声如雷声一样靠近又远去，排山倒海，势不行挡，十分震撼。
秦柳目送马群消失在天际，叹息这种豪爽气势也只有在草原上能看到了。
娄老头激情万丈无法排解，扯开嗓子唱了一段没有任何歌词的曲儿。
悠扬磅礴的曲调与辽阔的草原早春景象相得益彰，众人皆在曲调中满怀激情地策马飞跃。
壮哉，山河草原！
美哉，自由！
晚上点篝火做饭的时候，有人拉起了马头琴，扯起了嗓子唱着迷茫的曲调，似乎他们也是一群草原放牧的牧民。
秦柳坐在篝火旁，接过小哑巴递过来的酒囊抿了一口叹息道：“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多美好！”
小哑巴看着篝火笑道：“自由都是有价钱的。”
秦柳挑眉看他，等着他说下去。
小哑巴难得地话多了起来，用带着口音的汉语说道：“草原上天高地阔，可以纵马驰骋。可也人烟稀少，生存艰难。你们汉人认为沙堡子镇生活艰辛，可相比草原，那就是温暖又清闲的天堂。天冷了可以躲在屋子里，还可以烧炕取暖。”
秦柳看着小哑巴说道：“其实你们也可以盖屋子，烧炕取暖……”
小哑巴的讥嘲道：“烧什么？烧树枝吗？你看看，草原上能有几棵树？各人都烧炕取暖，不到一年，草原上就不会再有一棵树！”
“所以，这就是你们草原人经常南下劫掠的原因？”
小哑巴反问道：“劫掠？！如果能够好好过日子，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跨过长城去抢工具？抢粮食，抢女人，抢一口铁锅甚至一块铁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