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哑巴
少年的脸依旧藏在乱发里看不清晰，可一双锐利的目光如同最机敏敏锐的野兽。
被这双冷厉的眼睛盯上，秦柳感受自己就是个猎物。
“为什么？！”少年的声音简短有力，带着敦促和不耐烦。
秦柳吓得脱口而出：“你是鞑子，会杀人！”
少年带着阴戾气，阴恻恻说道：“你救过我，我不会杀你。不外，你若是总与我对着干，你家那老头和两个孩子，就欠好说了……”声音还带着些许异域腔调。
秦柳双腿有些发软，都快哭了：“大爷，您高抬贵手，他们是残废和孩子，又没冒犯过您……”
“那你留下我。”
秦柳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你让我想想。”
少年周身气息越发冷厉，身形前倾，似乎一头蓄势待发准备捕食的野狼。
秦柳身子往后躲，急遽说道：“留下你可以，得有条件！”
“说！”
“第一，你不能这个样子见人，客、客人会被吓跑！第二，你得妆扮成中原人的样子，不能害了我！”
“可以。”
话音刚落，大堂里传来了脚步声。
少年的身子刚站直，厨房门口泛起了娄老头的身影，他依旧袖着手瑟缩着肩膀：“掌柜的，炕烧好了。”
秦柳惊魂未定地说道：“你你坐下等会儿，面马上就好。”
面已经煮得过头了，秦柳却没心思盘算这个，连忙捞了面，哆哆嗦嗦哆嗦着手淋上汤头，码好牛肉。她把碗放在托盘上要端出去，少年却端起了托盘走了出去。
“哐当！”
托盘被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声音惊得厨房里的秦柳抖了抖。
真是留了个祸殃在店里！
秦柳躲在厨房压根没敢出去。
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抑制住哆嗦把锅刷了。
过了一会儿，娄老头端着托盘进了厨房，秦柳想接过碗刷了，却被娄老头避开了：“掌柜的，使不得！”
娄老头自己就着水盆里的水刷了碗，却有些不熟练，不知道上哪里找水冲洗。
秦柳把瓷质水龙头的开关拧开，清水从水龙头流出来，娄老头受惊不小。
他也没说什么，把碗筷放好，恭顺重敬地说：“掌柜的，您先去休息，我把厅堂再擦擦。”
秦柳看到那个鞑子少年又泛起在了厨房门口，心脏又是一紧，嘴巴发干地介绍道：“这、这是新伙计。今天先不忙了，明早起来后再干活吧。”
娄老头朝少年拱拱手，又对秦柳说道：“我那屋炕大，让小兄弟和我睡一屋吧，也省得烧两个炕，多费柴火。”
秦柳自然愿意，可她怕鞑子少年不愿意，心虚地看了一眼那少年，见他周身气息收敛，此时倒真像个落魄的乞丐，便道：“你们没意见的话，我也没意见。”
秦柳从库房娶了被褥让娄老头抱上，把二人带到后院的小屋门口，说道：“你们休息吧。”
娄老头欠了欠身子进了屋，鞑子少年却喊住了转身要走的秦柳：“有新衣裳吗？”
秦柳敢说没有吗？
她说：“我我去取。”
李老汉今年做了新棉袄棉裤还没舍得穿，她先拿给这鞑子，转头给李老汉再做新的好了。
秦柳把李老汉里里外外的衣裳鞋袜拿了一身，刚要出门看到鞑子少年已经转到了前头，进了东厢房。
秦柳跟了进去，鞑子少年已经开始脱衣服。
她忙把衣服放在一旁的凳子上，退出了东厢房。
听到里面有舀水的消息，秦柳想了想照旧提醒道：“您要洗澡的话，屋里有淋浴的工具，另有澡豆，是热水。”
鞑子少年停住了舀水的行动，出了东厢房。
她担忧鞑子就在东厢房洗浴，把地面弄得全是水，把她辛苦置办的许多工具泡坏了。
李老汉带着大郎二郎已经睡下了，秦柳没敢打扰他们，让鞑子少年进了自己的西屋淋浴间，还简朴介绍了一下怎么使用。
她自己则去东厢房往锅炉里添了几把柴火，保证热水的供应。
鞑子少年洗完澡回了后院小屋，秦柳收拾了一番，把二郎抱回西屋，终于睡下了。
她好半天没睡着，暗自嗤笑自己的愚蠢和胆小。
目前是鞑子兵有求于自己，需要借助自己的店面掩护身份。自己只要不冒犯他，应该就没什么事。
就像那个鞑子说的，自己还算救过他呢！
娄老头就一点儿都不怕那个鞑子，马凤姐也不怕，为啥自己就这么惧若虎豹？
照旧当年大郎他娘的死把自己吓坏了。
那满地的鲜血，死不瞑目的大眼睛，被砍掉一半的头颅松松地连着身体……
秦柳叹口气，计划小心应对，等这个鞑子呆腻了自己离开。
她这一屋子的老弱妇孺，实在冒犯不起狠人。
第二天，秦柳凭据往常的时间起床，给醒了的二郎穿着好交给已经起床的李老汉和李大郎，正要去做早饭，却看到李老头端着一大托盘热气腾腾的馒头进屋了，身后的鞑子少年手里端着一锅冒热气的小米粥。
娄老头敬重笑道：“掌柜的起床了，我把早饭做好了。”
秦柳惊叹这娄老头的勤快与主动，连忙把他们迎进了主屋。
秦柳帮着把食物摆在小桌子上，对着正要出门的娄老头和鞑子少年说道：“坐下一起吃吧。”
她自己则迅速去厨房做了两个凉菜——一个凉拌白菜，一个酱牛肉。伙计新来，菜得丰盛点儿。
把凉菜端进屋的时候，李老汉带着两个孩子，娄老头和鞑子少年都在吃馒头喝粥。
秦柳招呼各人吃菜：“光吃主食不康健，多吃些菜和肉。”
她把娄老头和鞑子介绍给了李老汉和大郎二郎：“这是娄大叔，这个是，呃，小哑巴，以后帮着店里。”
李老汉淳朴又平和地与娄老头和鞑子少年聊了几句。
娄老头有问必答，与李老汉相谈甚欢。鞑子少年倒真的像是个哑巴，一言不发，只是用饭。
秦柳看鞑子少年此时坐在小板凳上气息平和地用饭，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棉袄，愈发显得手长脚长，头发乱糟糟的遮住脸，心里微微放心了一些。
此时看起来，鞑子少年只是看起来和马跃差不多的农家少年，有些囚首垢面。
大郎好奇地盯了鞑子少年几眼，还热情地给他递已往一个馒头。
鞑子少年居然冲大郎笑了笑，大郎羞涩地回了一个笑容。
二郎有样学样，也拿了一个馒头，蹒跚迈着小短腿已往把馒头递给了鞑子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