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沈霄篇十一

　　江清月便放下酒。

　　她说：“倒也没事，大不了我后日再与你说一遍。”

　　我直直看着她眼睛，好声好气的道：“我不行能信沈怡却不信纵儿的为人，你若是为了这事……”

　　江清月道：“我在意这些做什么，做驸马他又不亏损，难不成你还能把他宰了？”

　　怎么可能，叫他亏损我都舍不得，更别提宰了他。

　　我翘首以盼的问：“是有什么事叫我做？”

　　来此之前，我设想过无数可能。

　　或许是我近来某个举措叫她不满，或许是为了纵儿，总不行能真的来找我叙旧。

　　眼下看她温和的态度，不像是来问责我的。

　　她给我倒了杯茶，淡淡道：“今日是中秋。”

　　“嗯。”

　　“我年纪越来越大了，等不起了，你要是再不把话说明白，我可就拉倒了。”

　　我愣住。

　　简朴的一句话，我却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

　　甚至怀疑自己会错了意。

　　我反重复复简直认她眼神里的认真：“你一直在等我？”

　　江清月啧啧道：“熬不外了。男人三十岁壮年都没到，女人三十多岁啥也不是了。”

　　我压制不住心头狂喜，嘴咧到了耳根，胡乱的说道：“不至于不至于，你好着呢，你照旧很悦目，比那些十几岁的小丫头悦目的多。”

　　我说的是心里话，她同当年并没有太大区别，看着都不像有那么大儿子的人。

　　在某些宴席上我也听到一些大臣议论，他们说江纵的母亲是真美，岁月不败的美人。

　　江清月见我傻笑，笑着问我：“是吗？”

　　“虽然是了。”

　　我知道自己或许一脸憨样。

　　她向我开了这个口，即是给我台阶下了，我怎能不下？

　　“你想要我怎么做，”我认真的询问她，“纵儿是愿意肩负万民重责的，所以我要问问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只要他认祖归宗，我便退位让贤。”

　　退位以后，天高海阔的我都与她一同去。

　　她或许不希望儿子被皇位困住，可若是纵儿心甘情愿，她也应该会尊重纵儿。

　　江清月略惊讶的看着我：“至于吗？你已经到干不动的年纪了？”

　　我反问：“你的意思不是催我退位让贤？”

　　她：“……”

　　我：“……”

　　江清月噗哧笑作声，无奈的摇摇头：“你是个好天子，我叫你退位让贤，我是人吗我？纵儿还小，让他多历练些年岁吧，至少等他更稳重的时候。”

　　我尴尬的笑笑，“那你的意思是……”

　　果真是我会错了意，她的意思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江清月深深道：“我读过长门赋，也读过楼东赋。”

　　苦寥寂于蕙宫，但凝思乎兰殿。

　　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自得而相亲……

　　无不是深宫女子的哀泣。

　　我摇头：“我不是汉武帝，也不是唐玄宗。”

　　“朝臣会催着你后宫万千，劝你雨露均沾，不允许你专宠于一人。”江清月轻垂眼眸，平和带有一点愧意的说道，“我不想做一个患得患失的深宫怨妇，你写的那些书信……我怕我看了会意软，便没有看。”

　　纵使已已往很久，我还依稀记恰当初深夜里衷情诉以信笺的心境。

　　以至于现在此时心里似乎被针扎了几下，另有痛觉。

　　我不太自然的笑笑，口是心非的说：“不看也好，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工具。”

　　江清月说：“前些天我回旧府找点工具，恰巧把那些信翻了出来，恰巧有空，就一字一句的看完了。”

　　我更尴尬了：“那时候太年轻，就知道情情爱爱的。”

　　依稀记得就是些絮絮叨叨的允许，誓言，胡乱的表着衷肠，其时写下时自己感动不已，如今想来，一张张纸上的内容千篇一律的，挺无聊也荒唐的很。

　　只是她家旧府早空了，她回去是为了找什么工具？

　　江清月望向窗外的焰火。

　　“今日城中热闹，去走走？”

　　金陵城中过于热闹，人挤人，她还要挤到边上去买个花灯。

　　眼见着人要挤没了影，我抓住她的手，她很自然的回握，把我往那个卖花灯的小贩处带。

　　她买了两个兔子花灯，还买了面具亲手给我戴上。

　　“这样子，就没人认出来你了。”

　　我说：“就算看到了我，也只会以为人有相似。”

　　我几多年没凑过这种热闹了。

　　往年站在城楼上往下望，十分想融入这热闹中处，可是人人都有伴，我没有，站在人群中也只会更显得孤寂。

　　走到人流较稀处，江清月要松开我的手，我下意识的握得更紧。

　　她转头看我，“一手汗，你不嫌热？”

　　我理直气壮的说：“一会儿人又多了，你叫我出来的，不能把我弄丢。”

　　江清月用她另一只手，握住我的另一只手。

　　她再举起出了手汗的那两只：“现在这个可以放开了？”

　　如此一来，我们面劈面，双手相握，尤其暧昧。

　　她不知道我面具下的脸红了一片。

　　人潮说来就来，他们赶时候去另一处看舞狮，一群人疯狂的涌来。

　　江清月的肩膀被撞了下，险些摔倒。

　　我拉了一把，她撞进我怀里，我抱紧。

　　她在我怀里一动不动，直到人潮散去，我没有放开的意思，她也没有挣脱我的行动。

　　“现在能信我了吗，”我哑着声，在她耳朵边说，“二十年了，能不能证明我非你不行？不够的话，三十年，四十年，也是可以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进我怀里，双臂抱住了我的腰。

　　一声清脆响亮的“娘”叫我们飞快弹开。

　　江纵走过来，把江清月往他身后一拉，警惕的看着我。

　　“你什么人？”

　　江清月看儿子这架势要打人，握住他胳膊，同他解释。

　　“这是你爹。”

　　江纵照旧瞪着我，或许是想拉下我面具看看里面这张脸。

　　“我还没同意呢，就酿成我爹了？”

　　我寻思着，这个恐怕容不得他差异意……

　　江清月又解释：“是你生父。”

　　江纵立马拘谨起来。

　　“是我冒犯了，”江纵态度骤变，恭顺重敬的说，“您继续，宣王殿下。”

　　他转身就跑，要不是被江清月拉住了，我差点追上去问问。

　　咋回事？谁他妈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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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发生的事欠好描述。

　　羞耻。

　　成年人的情感就是很爽性，我们终于成年了。

　　我一大早走出屋子碰到了江纵。

　　江纵讶异万分的瞪大了眼，都忘了礼数：“皇上，你怎么，你怎么一大早在这里？”

　　我整理下衣袖，答非所问道：“今日休沐不上朝。”

　　“是休沐……可是你怎么……”

　　我反问他：“你很闲？一大早的不去户部，在这守你娘？”

　　江纵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晚她娘约我去揽月楼，脸色离奇起来：“……皇上昨晚不会住在我家了吧？”

　　我看他一眼：“习惯就好了。”

　　“习惯？”

　　我拍了拍江纵的肩膀，告诉他，“你或许听过些风言风语，关于朕和你母亲的。”

　　江纵迷茫的摇头：“没有听过。”

　　也对，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也无人敢议论朕的是非。

　　更没有那么多无聊的人往江纵面前去说。

　　但这些事，他早晚要知道。

　　这是一个不短不长的故事，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正在考虑之时，江清月倚着房门，对我们道：“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