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江清月，如今的宣王妃，”沈霄从很平淡的说出这个事实，“你不必伤怀了，她活得很好。”
柳卿姝抬起头，目光怔怔。
沈霄蹲下身，抽走她手里快烧到指尖的冥币，放入火盆中。
他猜，柳卿姝不知道这件事的，皇姐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事实也是如此。
柳卿姝黯然低下头。
“她是江清月……那她……受了那么多苦啊。”
柳卿姝知道陆云锦惨死，知道江留被冤，也知道江清月死在大火之中。
可如果江清月没死……那在世面对这一切，以一个宫嫔的身份面对辜负她的天子，她到底肩负了几多？怪不得她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霄似乎看透了柳卿姝在想什么，苦笑道：“这世上之人皆知我辜负了江清月，可是无人知道，我也求过她的，求她相信我，等一等我，不要因为我做了天子就放弃了我。”
那一年的桃花树下，江清月说她是来同他告此外。
沈霄差异意，拉住了她的手，险些是恳求的口吻对她说，再给他一个时机，等两年，就两年的时间，若两年之后他做不到，他就放手。
但是她拒绝了。
一天也不等，是她的回覆。
外人眼里他最风物的时候，也是他处于风口浪尖最艰难的时候，随处有明枪冷箭对他虎视眈眈，一步差池即是死路。
可在这个时候，江清月离开了他。
而那数月间，他每一日得了空闲便给她写的信，上百封派人送去江府的书信，不知她到底有没有看，总之，他没有获得任何回应。
柳卿姝问道：“皇上还放不下她吗？”
沈霄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她爱自由甚于我，我爱权利甚于她，如今她已是宣王妃，我另有何放不下的。”
他如此坦白，柳卿姝有些出乎意料，一时半会儿做不出反映。
已往这一年里，她一直视天子为无情无义冷漠之人，可今日，她的认知似乎不太一样了。
一会儿后，她低垂着眼帘道：“我也不会再想她了。她没有同我说实话，或许是有苦衷……可我几多也有些欠好受的。”
柳卿姝站起身，对他笑一笑：“有遗憾有不圆满，我们才更应该珍惜唾手可得的一切，皇上你说是不是？”
沈霄缄默沉静半晌，他说：“嗯。”
-
一个月后，沈故给江清月带来一个消息。
“张淑兰进宫了。”
江清月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好奇，“张淑婷乐意？”
“自然不太乐意的。”
“那怎么？”
这其中缘由，沈故欲言又止，看她若无其事的画着指甲上的蔻丹，照旧说出了口：“柳妃在乾元殿呆了一整晚。”
江清月画好了一朵精致的海棠花，将墨笔在水中沾沾，又在以红花做的染料里轻点，继续画另一枚指甲。
她头也没抬，“比我想得要快。”
话说出口，她又有点笑话自己。
快是自然的，既然已经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他也该好好做他的天子了，为皇室开枝散叶是他的责任。
如此也好。张淑婷得知柳妃获宠，一定会慌了阵脚。
沈故见她并无伤怀之色，放心下来，问道：“我其实一直不太明白……明白皇兄一句话就能帮你报仇，你为什么不愿利用他？”
江清月一五一十的说：“两次，他都拒绝了我，甚至我下了催情药他都能无动于衷。所以，不是我不愿利用他，是我每每抱着目的而去的时候，他都不愿给我利用。”
沈故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催情药？”
“是的，”江清月没想过瞒他，也不愿装出一副清清白白的模样来，她坦坦荡荡的说：“我愿意支付贞洁，但他不要。”
沈故面色很尴尬。
直到她画完最后一个蔻丹，沈故才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用另一个方式，他或许会允许？”
“什么？”
“或许……”
或许他更想要真心，而不是她被逼无奈时候献出的身体。所以她用这种方式，只能换来他的拒绝。
沈故照旧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笑，继续说宫里那点事：“未央宫中有麝香。”
江清月抬起头，面色凝重，这个药物她有点儿耳熟。
“致人不孕的药物？”
“嗯。”
“沈霄做的吗？”
“也许是，”沈故点颔首：“不希望她有孕的除了后宫那些嫔妃，另有天子。”
究竟她身后是一个显赫的武将家族。
“得让柳妃知道麝香的存在，”江清月想了想，道，“你帮我给书宁传个信。”
“嗯，好。”
沈故允许下来，又道：“后日万寿宴，你随我进宫吗？”
万寿宴？
江清月才想起来今日是十八，后日荔月二十，是沈霄的生辰。
皇上的万寿宴，沈故身为宣王理应携王妃同往贺寿。
江清月不假思索：“自然是去的。”
沈故勾起唇角：“那这贺礼劳烦王妃用些心思了。”
江清月心想，这要费什么心思，她以往都是随手一送，珍贵就行。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允许下来，“好，交给我。”
沈故出了门嘴边还挂着情不自禁的笑，脚步轻飘飘的，逢人便打招呼，看见小孩就给钱买糖吃。
身旁随着的文宝，忍不住问：“王爷，何事这样欢喜？”
沈故说：“她以王妃身份加入万寿宴，说明她真的放下皇兄了，所以能坦然面对。”
文宝受惊道：“可是王爷之前还说，若王妃不去，说明她对皇上避之不及，是真的对皇上无心了……怎么她去也……”
沈故一拍他脑袋：“横竖都好。”
文宝摸摸头，照旧不解。
“王爷你大婚到现在日日睡书房，有什么好兴奋的？”
沈故一掌差点把文宝拍昏了去。
“你懂什么！”
-
荔月二十，万寿宴之日。
皇宫门口，江清月与孙红绫碰了个正着。
孙红绫一见她，扭头就想走。
江清月高声喊她：“镇国夫人呀！”
上回一见，江清月当众说她搅黄了永昌侯昔日婚约，此事传入永昌侯的耳朵里，对孙红绫一顿质问，冷眼到了今日还未曾给个好脸色。
以至于孙红绫现在看见江清月就恰似见了瘟神一般，剜了一眼便加速步子往皇宫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