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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映江月

第八章 画皮画骨一

宫墙映江月 桥烟雨 2133 2023-08-17 00:00:35

  庆生的漫天烟火炸响夜空,整个金陵城亮如白昼。

  戍时,辛薇在偏房听到外头隐隐约约有瓷器破碎的消息,只是被焰火声掩盖着,听不真切。

  她把棉被裹在身上抵御冷气,赤着脚走到门口去听个明白。

  这个时辰宫宴已经结束,焰火声徐徐消淡,她透过支摘窗,看到惠妃寝宫的门窗上映出的清晰画面。

  那身影挺着圆鼓鼓的肚子,高举瓷瓶,有人辛苦拦着,终是砰的一声。

  看来宴会上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致使孟惠妃怒气难消。

  辛薇蹑手蹑脚的回了床榻上。事不关己,得好好睡一觉。

  刚躺回去,她房门就被推开,两个婢女来“请”她走一趟。

  婢女的行动很是粗鲁,尽管辛薇十分配合,两个婢女仍不等她穿好鞋袜,就把她押送了出去。

  事情来得猝不及防,辛薇猜不到因何而起,很识相的在孟惠妃面前跪了下来。

  孟惠妃摘下硕长金甲,捏着她下巴令她抬头。

  “你原先同柳卿姝在碧落宫相处过数月,你该了解她是个什么人了?”

  柳卿姝?

  辛薇登时明白过来,前阵子柳卿姝避而不见,今日在长公主生辰宴上,孟惠妃终于见到柳卿姝,瞧见了那一张像极了谁的脸。

  因而她恼怒,皇上宠柳妃竟是因这张脸。

  辛薇内疚道:“简直相处过一些时日,可是柳贵嫔身世尊贵,瞧不上我下贱,不屑与奴婢打交道。”

  实则,她字字虚言。

  柳卿姝身世将门,家世算得上显贵,却未曾清高自居,反而随处提警楚瑛和辛薇。

  “贵嫔?如今是柳妃了!”

  闻言,辛薇心中一惊,天子竟然在长公主生辰宴上,将柳卿姝封妃?

  晋升如此之快,又如此轰轰烈烈,这是盛宠备至,照旧将柳卿姝置于众矢之的?

  秦姑姑在旁劝着:“娘娘要保重身子,柳妃再受宠,如何也比不外娘娘腹中的大皇子,何苦把她当回事?”

  孟惠妃松开辛薇的下颔,反指着秦姑姑道:“是你的差池,你偏说她不成气候!如今她都跟本宫平起平坐了!事到如今,你说怎么办!”

  纤长护甲直指着秦姑姑的鼻梁,秦姑姑猛地一怔,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颔首道:“并不是平起平坐的,娘娘有封号,柳妃没有,仍是以娘娘为尊。那柳妃如何比得过皇上与娘娘多年情谊?”

  孟惠妃闭目塞听,一昧责怪秦姑姑酿成大错。

  “多年情谊又如何,活人终究比不上死人!”

  “原以为是两个,居然是三个,曹晴真是为了搪塞我不折手段!”

  画虎画皮难画骨。

  若说辛薇最像江清月的皮,柳卿姝便更像江清月的骨。

  秦姑姑跪地听着孟惠妃大发雷霆,从她骂到皇后,直呼皇后名讳。

  多次欲言又止,一腔心焦记挂终究被她强忍在腹中,没有再出口劝说。

  孟惠妃发泄了一通,骂累了便在铺着雪白貂绒的红木太师椅上坐下来,看着脸快贴到地面上战战兢兢的辛薇,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

  “秦姑姑,给我父亲送封信,让他好生看护柳家人。”

  秦姑姑听了这话,双目怔忡的睁了会儿,徐徐后,侧首看了眼寝宫内跪着的十来位婢女,目光停顿在辛薇身上,徐徐道:“娘娘说的不错,活人比不外死人,可将死人从心中抹去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的。”

  “什么法子?”

  秦姑姑手指向辛薇,道:“江清月若是这般奴颜婢膝,皇上可还会惦念?”

  孟惠妃敛起月眉,冷声道:“姑姑老糊涂了,一个柳卿姝还不够,再来一个辛薇?况且辛薇体无完肤,怕是会惹皇上不悦。”

  “正是因她体无完肤,娘娘才可放心她不会得圣心。”秦姑姑道:“替身一个就够,辛薇的容貌更肖似江清月,有了辛薇,便不需要柳妃了。可狰狞的疤痕,奴颜婢膝的性子,皇上肯定是会厌恶的。”

  这样离谱的主意,居然是秦姑姑的提议,辛薇心中惊奇。

  虽说选秀历来对体肤有颇高要求,可谁能知道皇上究竟会不会在意?

  孟惠妃迟迟不语。

  良久后,孟惠妃道:“滚,都滚。”

  -

  先前秦姑姑虽没有苛待过辛薇,却也没有给她过好脸色。

  自腊月十八之后,秦姑姑在永安宫中遇见辛薇,时而会好声好语的提点几句。

  宫人们惯会看脸色,见秦姑姑待辛薇有所宽厚,也有样学样,友善了许多。

  数日后的一个晌午,辛薇一人在膳房扫除,秦姑姑进来拿些工具,辛薇趁着没有旁人在,忍不住问道:“秦姑姑,你在孟府许多年了吧?”

  秦姑姑拿了工具,回她话:“不外是拿人钱财给人做奴。”

  辛薇掸去身上土灰,漫步上前。

  “孟府可会为难姑姑的家人?”

  “不会,”秦姑姑失笑道,“我自小被卖入孟府时就是个孤儿,至今也未立室,哪来的家人可被为难?”

  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只为自己考虑即是了。

  说到此处,辛薇心里明了,又问道:“姑姑是什么时候做此计划的?”

  “你第一次泛起在永安宫的时候。”

  辛薇想起那是初到永安宫,孟惠妃瞧见她这张脸欲杀之后快,秦姑姑巧言劝孟惠妃放过她们,原来那时她就在为自己留后路。

  秦姑姑坦诚道:“原也只是想想,不敢真正背弃,究竟惠妃身后是孟大司马,可……”

  可孟惠妃实在愚蠢,行事偏激莽撞,容易给人徒留把柄,又自傲自负,如那黑漆皮灯,不透灼烁。

  为人奴仆,谁不想事个贤主?

  辛薇复述她所言:“可她身后是孟大司马。”

  秦姑姑笑了,说道:“我更相信女人。”

  “只怕姑姑高看了我。”

  “值得高看。”

  “为何?”辛薇好奇的问。

  秦姑姑凝视着她:“我已开诚布公,女人却仍然深藏若需,怕是女人瞧不上我?我原也对女人有所疑惑,可否一问?”

  “姑姑想问什么?”

  “女人身娇体贵,为何称自己身世贫贱为人粗使?”

  秦姑姑摊开自己充满双茧的手,道,“惠妃不懂粗使人的手是何模样,我却是知道的,早些年我刚入孟府,做了两年杂活,就成了这般模样,往后再如何细养,这些痕迹也不会消退的。”

  辛薇尽管身上有伤疤,双手肌肤却柔如凝脂,可见从未累着,冬日里也未曾冻着。

  试问怎样的粗使丫头,能将双手养得如此?

  辛薇没有作答,退却半步,欠身为礼。

  “姑姑赏识,来日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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