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刑罚

　　谴神台上没有日光，终岁阴冷，随处金碧辉煌的神域，很难想象有这样地狱一般的景象。顾频频的伤口开始因为湿润而溃烂，有时伤口奇痒，她甚至怀疑肉里面已经生了蛆。

　　冷而湿润，她的身子忍不住哆嗦着。

　　咬着牙，她用险些虚弱到不行的声音，问向旁边的守卫年老：“这位年老，行行好，可不行以……给我一焚烧，将那……火盆放过来一些……我快要……冷死了。”

　　守卫年老没有说话，只是偷偷瞟了她一眼，然后身子稍微往退却了半步，使她可以看到那火盆——纵然不能触碰，不能靠近，但只要看到，便觉得照旧有希望的。

　　顾频频苍白的脸上渗出一丝微笑，致谢一声。她又闭了眼，将头向后仰去，紧抿着嘴唇，再不发一言。

　　卢章每日都来，来了，即是想方设法地折磨她，却又不将她折磨致死，仅是留一条命，让她连续痛苦着。

　　谴神台不见阳光，顾频频也不知道此时是白昼照旧晚上，但见卢章来了三次，心下估量已经是第三天了。她望向自己手臂上的玄龙纹，这些天以来，她不是没试过催动心咒，可她的手被绑得基础无法转动，别说能触碰得手腕。

　　迷梦之中，她想起那只玄鸟——它还会来自己梦里吗？自从和苍月在一起，那玄鸟再没来过，而当她知道那即是啸横雪的另一个部署之后，除了本该有的甜蜜，她竟然有一些失望。

　　失望这世界其实不会有专属于她的玄鸟，有的，只是别人出于报恩或者资助的膏泽。

　　她的意识已经徐徐模糊开来，这时她多希望，玄鸟能入梦来，可是入梦的没有玄鸟，什么都没有，只有天地一色的黑，无尽的黑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隐约之中，她竟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

　　“频频女人，频频女人？”

　　她猛地惊醒，却看见四下无人，再仔细听了，明白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频频女人，我是匡然，你不要找我，我用了小虫子给你通报声音，这个虫子很是小，你看不到。”

　　顾频频用尽了力气点了颔首，又听那小虫子道：“频频女人，我不知道你和那疯子有过节，我找了三天，才终于找到你，你告诉我，我们怎样才气救你？”

　　怎样才气救我？顾频频望了一眼谴神台，只有她身边的一个侍卫守着，想必卢章也知道她没了神力，因此也没须要花太多的人来看守，究竟人更多，越不容易守旧他这个秘密。

　　她正犹豫间，听得那小虫子又说：“频频女人，我们深知朝闻是如何死去的，她就是……受尽了卢章的折磨，才……频频女人，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卢章派着阿哲，又来疯狂压榨和欺辱我们，他说你偷取了神君的工具，我们也不见得清白，便找着借口搜刮我们的工具，夺走了我们的至宝！”

　　“频频女人，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南海鲛人全族可为守珠而死，我们也不要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我们一再忍让，换来的只是越发太过、越发严苛的看待！”

　　顾频频听到鲛人，心中一颤，她的胸中现在也似乎燃气火焰，一个斗胆的想法在她脑中蓄谋。

　　她排泄了一些口水，润了润嗓子，道：“守卫年老，我似乎有些不行了，能不能麻烦您去请阁主来，就说我有话……同他讲。”

　　守卫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只有趁着他去找卢章的空档，她才稍有歇息的时机，才有独处的时机。

　　待守卫走远了，她低声道：

　　“若有时机，你们去寻几个海派的上神来，告诉他们，鲛人顾频频，在谴神台上，命悬一线。你们再去叫自己的族人来，若是可以，告诉他们，你们在神域有了归家的时机，叫他们来接你们回家。”

　　又嘱咐了几件事，远望见卢章已经走了过来，顾频频昏暗一笑：今日，她便不用神力，也要绞杀你卢章！

　　我要你知道，阴暗，终究战胜不了灼烁，我要你知道，一己私欲，永不能为天下大道所容！

　　耳边的虫子领了命令之后称是，便飞走了。

　　卢章一步步走上前来，先是步子急切，待走近了顾频频，便将脚步放缓，笑着上台前来。

　　“我的叶巨细姐，怎么，你又有要献上的宝物吗？难道这次要献上的，是你的鲛珠？”

　　说着，他越发笑得放肆，顾频频心中难免心痛，她惋惜那颗发着灼烁的龙珠，但现在，深深的恨意在她心中弥漫。

　　她抽着嘴角，笑道：“阁主，卢章卢大人，我听闻，您折磨我们这样的罪人，很有一套。”

　　卢章闻言放声大笑，凑近了频频，挤眉弄眼道：“是啊，我最喜欢看你们龇牙咧嘴的心情，尤其是像你这样娇滴滴的女子，哎呀，折磨起来真的舒服，想我在人间的时候，你们这样的看都不愿看我一眼，而到了上神阁，你们身体灵魂的每一处，都市是我的！”

　　说罢，他又放声大笑了起来，上下审察了一番顾频频，摇了摇头：“可惜我不喜欢女人，等我玩完你了，就让下人享受吧！我的男侍卫们，个个都对我感恩得不得了！对了，你说的那个朝闻，哈哈，那真是个尤物，连我都差点忍不住了！”

　　顾频频一个厌恶的眼神递已往，她从未见过如此鄙夷可恶失常之人，但她照旧忍着，用尽自己最后一点耐心，劝诫道：

　　“卢章，我知道你少负盛名，如今你身居高位，再也不会受到什么不公正待遇，你现在发挥才干，定会有更辽阔的天地！你既然知道世道不公，身居高位的时候，就应该让世道公正，大道之行，天下再无寒士，再没有埋没、欺辱，不是吗？”

　　“纵然把别人的灯吹灭，也不会换来自己的灼烁，不是吗？”

　　卢章闻言，先是外貌平静，站正了身子，将两边的守卫屏退，使得整个谴神台上只剩下他和顾频频两小我私家，紧接着，他缄默沉静良久，就在顾频频惊奇地以为自己说的话奏效了的时候，却听见他徐徐开口道：

　　“曾几何时，我也相信这世间有公正正义，我也像你一样，因为自己的不公正，而去打行侠仗义，渴望有个身居高位的人，能为我主持公正，甚至不惜越级，接受处罚而去起诉，也正因为此，才落下了我左腿的残疾。”

　　说着说着，他突然低下头，笑了起来，肩膀止不住哆嗦着，然而，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已是满面泪光，他的声音一下高昂而激动，他举起双手，向着天上无限云层，大叫道：

　　“有位子才有公正！情才是理！钱才是优先！我所要争得，不外是他们吃剩下的！将吃剩下的给我分一点，分一点，就算我去要我应该获得的，也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喊毕，他转头望向顾频频，冲上前去，揪着她的领子，面部狰狞而可悲：“你以为，凭你这么高屋建瓴，道貌岸然的几句话，就能让我怎么样吗？你懂什么？若是我像你说的那么高尚，我便会为世人所唾骂！我哪里会成为现在的阁主！你认真以为，我不想成为一个清风明月，高风亮节的人吗？你凭什么指责我？你可曾受过一点点苦！”

　　“举世皆浊，我亮给谁看！”

　　说着，他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一般的，然而，这样有理智，神经正常的阶段不外是一时的，紧接着，他又狰狞着笑开来，挑了挑手指头，将顾频频两只手腕上的绳索解开。

　　她哪另有什么力气站着，软作一团，跪倒在地，身体靠着石柱。

　　卢章的笑意越发浓了：“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天生娇贵的人受尽欺辱时的样子。”

　　他挥舞手指，石柱马上被炙烤得通红，这是其中的火刑之一，顾频频瞬间被烫得一个激灵趴到地上，但纵然如此，她背后的肉皮照旧被烧到溃烂。

　　“烫了呀？来点冰吧！”

　　两边的绳索又自动将顾频频重新拴回柱子上，她明白，如果刚刚她被绑着，现在定是一命呜呼了，这冰将她火辣辣的后背马上变得至冷，似乎将火焰也能冻住一般的，她的身体瞬间再没有了任何知觉。

　　卢章拉过她的一只手：“这手真的悦目，没做过什么活儿吧！才刷了两天木桶，一点都没影响细嫩。”

　　两只神锥自袖口射出，钉上顾频频手心。她大叫一声，十指连心，她的手再也转动不得！

　　“这下，你的鲛珠即是不想给我，我也来自己取了！”

　　卢章自得万分，将手，徐徐伸向顾频频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