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叶三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见自己置身于一汪温泉，眼前的洞壁上挂着巨细形态纷歧的钟乳石，洞内闪着七彩斑斓的色泽，池水雾气腾腾，池水浸入鱼尾的每一片鳞片漏洞，令她舒适又惬意。
顾湛坐在一边，面前烤着一只鱼，他此时正在闭目养神，额前几缕碎发掉落，陪衬得他消瘦的面庞更添几分憔悴。
“湛……”叶三挣扎着想要出温泉，顾湛急遽上前护着，“这是什么地方？”
“龙泉。”顾湛如实答道。
龙泉是妖族的属地，有疗愈的奇效，据说十分隐秘，非真龙不能擅入。
“我们怎么会来龙泉？难道……你是龙族？”叶三扶着顾湛的臂膀，与他相处甚久，却一直没有问起他的真身。
顾湛点颔首，随即又摇摇头，他有些为难地向叶三说：“这件事……说起来实在庞大，我母亲是龙族，因此我也可以化形为龙。”
妖族向来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尤其是有些低等的妖族，怙恃通常可能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物种，修做人形后，结合生下的孩子往往貌寝不堪，其真身既可能是父亲，也可能是母亲，更有可能是二者的结合。
叶三识趣地不再问，烤鱼的香味传来，她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顾湛转身，将烤鱼拿来，递给叶三。
叶三摇摇头，推托道：“你只烤了这一条，自己肯定也是饿着肚子的，我不吃。”
一想到上次顾湛将自己饿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得来的鸡腿给她吃，她还吃的那样没心没肺，她就满心的不安。
“更况且……我也吃不下……”还没来得及问魔君殒落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叶三只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堵在自己心上，食不下咽。
顾湛似乎看破了她的心事，温柔地将鱼肉从鱼上撕下一块，正是肚子山的肥肉，没有一根鱼刺，递到叶三嘴边。
“吃一些工具，我带你去地崖。”
叶三惊喜地看了一眼顾湛，笑道：“对啊，我忘了你是龙，有你在，我们很快就能去地崖！”
顾湛笑着点颔首，叶三吃了一口，顾湛又撕了第二片鱼肉，她却怎么也不愿吃了，将鱼肉推到顾湛唇边。
顾湛只好吞下，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整条鱼。
吃到鱼尾的时候，叶三笑道：“以形补形！”
顾湛神色中闪过一丝心疼，但立马用笑容取代。等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本该顾湛吃了，他却非要叶三再多吃了这一口，叶三推脱不掉，只好依从。
吃完了鱼，顾湛已经看出叶三眼中的焦急，低着头道：
“我……我的真身并欠悦目，你……你不要吓到。”
叶三大放地甩了甩自己的鱼尾：“我也有鳞片，我们是同类，就不要相互嫌弃了。”
听到同类二字，顾湛紧张的心稍微松懈了一些，但他又微微蹙着眉，说道：
“不，你很美，你的尾巴也很美。”
洞中雾气氤氲，有五光十色的光影在流转，顾湛走到洞的中间，深深望了一眼叶三，一阵云气喧腾，霎时间，从云中探出一只硕大的龙头，全身青黑，却是雪白的须，一双黑亮的眼睛在长睫下半睁着，虽然硕大，却闪着温柔的光，嘴巴抿得紧紧的。龙身盘踞，将指爪藏在身体下，每一片鳞片都闪着温和的颜色，紧紧贴在皮肤上。
叶三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她走出温泉，化出双腿，小心翼翼地走到龙身旁边，忍不住伸手触摸几片龙鳞。龙似乎怕羞了一般的，微微别过头去。
“快上来吧。”龙低下头，肚子紧贴着地皮。
叶三点颔首，虽然心里由不住地发怵，但她一想到哥哥，转身便跨上龙身。待坐稳了，抓紧龙鬃，龙轻啸一声，朝着洞口飞去。
叶三从未体会过在云间飞翔的感受，龙飞得很稳，使她的身子可以稍稍直起来一些，她抬手感受了风的速度，一滴泪骤然落在云中。
叶三从不记得自己会落泪，她以为那不外是云中的雨滴，但迟迟未见第二点落下来。有时候神智涣散，她甚至会觉得哥哥就在地崖等着她。
飞了很久，很久，久到一个晚霞又一个朝霞已往，久到周围再不见云层。
“到了。”顾湛轻声说，这声音从龙肚子里发出，叶三竟有些好奇龙说话的时候嘴巴是否会动。
侧着身子低头望下去，只见神族魔族各自扫除战场，只是神族在世的士兵更多些，魔族几个挣扎着，相互扶持着往回走。
一个身披铠甲的少年将军执长戟坐在高处的青岩上，漠然望着迷茫地崖，似乎是神族的一位首领。
“下去吗？”顾湛问，叶三嗯了一声，霎时间，龙头冲向地面，魔族和神族的人都以为对方又有什么行动，立马警觉起来，放下伤员，执锐以待。
待到叶三反映过来时，自己正被顾湛抱在怀中，徐徐下降，落到一处青岩上。
神族显然比魔族更坦然一些，一个士兵上前，呵叱道：
“魔族竟然也请了妖族来资助吗？要弃签订的条约于掉臂吗？”
顾湛没有说话，叶三从顾湛身上下来，先是向神族行礼，然后徐徐走向魔族，魔族不知来者何人，只剩下的几个士兵只是将兵刃向着叶三，倒退着。
叶三也不再向前，行大礼，深深一拜，道：
“频频求见顾芒之。”
几个士兵不知所措，叶三又高声疾呼了一遍，一个戴着面具的魔族上士赫然泛起在前，眼神示意其他士兵退下，先向神族行礼，道：
“此为魔族族内的一点私事，不劳神族记挂了。”
说罢，示意顾频频随着他走。
走过一片荒原，又是一丛沼泽，来到一处军帐前，面具人示意顾频频入内。
叶三走进去，顾湛紧跟其后，却没有见到顾芒之，有的，只是一个身着华服的父老。父老徐徐回过头。
“是你。”顾湛惊呼。叶三不解地望向他，顾湛解释道：“他即是我说的那个施舍鸡肉的父老，只是现在他似乎更年迈了一些。”
老头笑了笑，示意两边侍从出去，并在军帐内下了术法，使得外面的人既不能听到里面的人说话，也不能随意闯进来。
“频频，这是你第一次见我，可我却是见了你许多次了。”
叶三不想理会那些，只是厉声问道：“顾芒之在哪。”
老者叹了口气，道：“死了……但还没完全死透。”
“你乱说！”叶三很久没有这种激动过了，她的情感一直比力缓慢，有时候上一秒还很悲痛，下一秒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惆怅。“他是堂堂魔君，魔族只不外败仗了一次，何至于魔君殒落？”
老者似乎早已预料到她是这种反映，他长叹一口气，背过身去，使二人不再看到他的神色。
“魔君的殒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的力量无法反抗。他将自己的神骨神力抽出，织成了屏障，立在地崖之岸，这是往送鉴的碎片，里面纪录这魔君最后的画面。”
老者拿出一块破碎的镜片，这镜片并不平滑，恰似没有磨好的镜面，上面纹路与鲛人的月珠无二。
“你是谁？我为什么相信你的话？”叶三不愿相信任何一个说顾芒之殒落的人，她红着眼睛盯着老者。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