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情洪涛就随了他们的心意，但在大事儿上谁说也没用。九月中就是渔汛来的日子，所有疍家男人都市驾着小船出远海，他们叫赶大海。能不能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不在于你平时赶小海能捕几多鱼虾、能捞几多鲍鱼海参，而是要看你能不能赶大海，能不能满载而归。到时候会有从琼州、广州甚至泉州特意赶来的商人，用大船收购这些成吨的海鱼，一家人一船鱼，就褂猩怼半年的了。
这件事儿洪涛必须加入，他倒不是看中能捕回来几多鱼，有了先进的打鱼工具，相助社的疍家人一年一次大海都不赶，照样能天天吃大米饭。他看中的是疍家人对赶大海的重视，如果能在赶大海的时候出彩儿，自己就是疍家人里的英雄，你说啥人家都信，否则你再有本事，也成为不了疍家人里的话事人。洪涛既然想把疍家人当成自己生长的第一个台阶，那成为疍家话事人就是最好的捷径，通往这个位置上的唯一一条通道，就是赶大海。
“蛟鲨算不算？”为了让自己在赶大海的历程中出彩儿，洪涛可算是挖空了心思。但是想来想去，唯一有时机让他成为捕捉最多渔获的方式就是接着去杀鲨鱼了。
疍家人赶的渔汛洪涛探询过了，是沙丁鱼群。这种鱼一来就是上百万条，个头一尺长左右，照旧上层鱼，滚钩和地笼对它们基本没用。让自己去撒网肯定玩不外经验富厚的疍家人，现学也来不及了，想玩拖网又没那个工具。别看他对钓鱼很精通，对打鱼却并不拿手，就算给他两条现代的拖网船，他也纷歧定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下网合适。
“你又要去杀蛟鲨？它们会听你的，去哪儿找？”黄海听了洪涛的问题，马上不淡定了。上次和蛟鲨搏杀，是碰巧遇上迫不得已，那工具来无影去无踪，除非洪涛真是龙王的儿子，否则他怎么会想杀就能杀呢？
“我有措施让它们出来，不见得管用，但我想试试，杀了蛟鲨算不算数？”洪涛没去管黄海狐疑的眼神，什么龙子太郎的传言他也知道了，并不故意去解释，装神弄鬼是他的长项，这个传说对他也没什么害处。太郎就太郎吧，只要别突然蹦出一个哪吒来把自己抽筋扒皮就成。
“算是算……你可都和阿珠文定了……”黄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吧嗒了半天嘴，终于想出一个说辞，希望阿珠可以拖住洪涛，让他别去冒险。
“阿珠和我一起去，我们是伉俪了，不管是享福照旧受罪都要一起，是不是阿珠？”洪涛早就和阿珠说好了，这个女孩子自从和自己订了婚，就一门心思扑在自己身上了，连她阿爷的话都敢不听。用她的话说，她已经是洪家的媳妇了，阿爷管不了她。
“嗯，我和他一起去！”阿珠比洪涛还兴奋，她骨子里就流着疍家人的纯正血脉，只可惜托生了一个女儿身。
“我让黄浪随着你们……”黄海彻底没招儿了，洪涛虽然说是疍家人，可谁也没把他真的当过疍家人看待，总想是一个来自远方的贵客，和他讲什么疍家规则一般也没用。
“不用，我们匹俦俩自己就可以，免得别人不平气！”洪涛把黄海最后一点美意也拒绝了，黄浪不会驾新风帆，杀鲨鱼他又不熟悉，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农历九月十五，振州港外突然变得和往常纷歧样了，无数艘疍家人的小木船挂着种种各样的补丁帆，似乎突然从海底冒上来一样，云集在口岸之外，只留出了一条航道。天擦黑的时候，又有大批的连排船赶到了，整个振州港外成了星海，每艘连排船上都市挂出一盏小灯笼，这个灯笼将会一直点到第二天天亮。
一年两次的疍家人赶大海日子就要到了，面对未知的命运，每个疍家男人都把家里最后一点钱拿出来，去岸上买来最次的米酒，和家族的人聚到一起，借着船头的灯光豪饮，通宵不止。振州港的宋人对疍家人这种大排场到没什么太过反映，预计早已经习惯了，除了口岸的海巡营里派出了几艘车船在航道上来回巡逻之外，一切照旧。倒是许多头一次见到如此盛况的外地海商忍不住好奇心，纷纷划着小船出港，想到疍家人的连排船四周看个究竟，结果都被海巡营的车船拦了回去。
这个时候的疍家人是最凶狠的，连自己另有没有命回来的人，一旦惹怒了就是连锁反映，历史上不是没出过这种事儿，所以海巡营的车船把试图靠近连排船的船只都驱赶开了，任何人不能靠近。横竖每年疍家人只折腾两天晚上，即便疍家人是大宋朝最低贱的族群，宋人也愿意给他们两天相对自由的空间。
洪涛是不敢再去和别人拼酒了，他计划把酒戒了，这玩意太延长事儿，自己还要借机当疍家人的英雄呢，怎能贪杯误事？他把泊珠送回泊家的连排船之后，就带着卡尔在自己刚刚修好的新风帆上开始了例行检查。船舵、船帆、缆绳、帆索、淡水、食物、鱼叉、备用器材一件一件的翻腾出来，再收拾好放回去。一直折腾到半夜，这才钻进船舱睡下。
新风帆比疍家小木船大一米多，中后部有一个小船舱，关闭式的，里面吊着两张吊床，这就是洪涛的卧室，三小我私家轮流驾船，轮流休息。在制作这艘船的时候，洪涛原来想弄个更大的船舱，可惜它的主体结构中有几个阻遏板形成的隔水舱设计。这玩意宁静到是宁静了，但是把船舱里的可利用空间离开得七零八落，很不经济。
寅时刚过，原来就没平静的振州港外又重新喧闹了起来，每家即将要有人去赶大海的疍家人都在船头上摆上了简陋的祭祀品，插上香火。女人全部躲在船篷里，男人则凭据辈份跪在船头上向龙王和妈祖叩拜，祈祷自己家人能风平浪顺，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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