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乙靠近车辕,低声道:“令郎,王上的人迎出来了。”
车舆过金阙,直抵议政殿,无一人阻拦,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已被宫门守卫削掉了舆盖,可这位,只怕他们还未有行动,就要被蝶骨卫削掉了头。
这蝶骨卫乃王上所赐,更是王上亲卫的骁骑卫分支,武功放在骁骑卫中那也是个顶个的好,尤其,是蝶骨卫的首领蝶甲,听闻那可是能同王上那骁骑卫首领打个平手的人物。
议政殿门口,卫王近身从侍远远迎出百米,手捻浮尘,笑意融融,平和很是。
闻言,美人低眸,出了轿撵,霎时,天光悄然爬向乌云之上,娇羞的崭露头角,光晕挥洒在她芙蓉凝脂的脸庞,一时竟叫人瞧不真切。
她踩着轿凳,步步如莲,极慢极缓,雍容姿绝之中,清泠孤绝,似冬日山涧身披霜雪的神佛。
行至宦者令身前,微微颔首:“劳德叔远迎。”
纵然是见惯了美人的钱有德都不禁要叹息一句:“武安君这是什么话,王上惜重君,老奴就是迎到淮武王府也使得,且跟老奴来,王上正等着您呢。”
她一边回应着钱有德的关切,一边不得不腾出一根思绪思索眼下的离奇。
宋慈身兼晋阳第一才女之称,骁骑卫斩杀宋氏一族,其中并无惊才出众的宋氏女,竟无一人发现。
若不是另有隐情,即是有人从中作梗,有意而为。
也不知她这位王叔到底是什么心思。
“武安君,到了。”钱有德慈祥的声音传入卫挽的耳中,唤回了她的思绪。
卫挽提着裙侧,跨过议政殿的门槛,抬眼便对上了那隐含怀疑的王眸。
她端规则正跪在大殿中央,广袖一展:“武安参见王上。”
良久,卫王倏地笑了:“武安快起,此时只有你与寡人,不必如此见外。”
她低垂的眉眼,显得愈发云霭,抬眸间刹那驱散:“礼不行废,更况且武安敬重王上,自然要礼数周全。”
卫王如今也不外才正值不惑之年,可看上去整小我私家却显得阴郁枯瘦。
卫挽笑了笑,只怕是最近这后宫也并不安宁,王后有孕,各宫夫人岂能放过如此好的时机,还不得夜夜钓着她这位王叔纵情声色。
“你这孩子!”卫王一笑,大殿回荡。
她朝前走了几步,裙摆逶迤在身后:“王上猜,武安今日去了那边?”
卫王剑眉挑起,大掌撑着玉案:“无非就是那些金银玉器,锦布衣庄之地,寡人还能不知道你?”
“非也,王上。”她语序一顿,“武安今日去了香满楼。”
“武安可是想出降了?怪寡人竟一直将你当成孩子。”卫王调笑着,可那双眼怎么看怎么阴沉。
此言一出,她凤目中才有些娇惰,看似极其信赖那高坐玉案之人:“王上,您可莫要冤枉武安,可怜武安一心为您,您却笑话武安!”
卫王闻言哈哈大笑,也不忘反问她:“哦?此话何意?”
她倏然抬头,凤眸在抬起时霎时瞪大:“武安今日赴云阳姐姐举办的小宴,本以为一如往常的闲谈几章话本,闲听几首小曲,闲看几个美人,谁承想……小宴行至一半,云阳姐姐不知从那边将宋淮那罪臣之女宋慈掳到了小宴之上!”
“这般斗胆的行径,不就证实以骁勇闻名天下的骁骑卫皆是些无能之辈,竟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人都处置不了。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诸国讥笑!”
卫王重重敲下镇山河,一副怒容滔天,压都压不住:“此事认真?”
“自然认真。”
她的眸中漾着坦然的目光,似乎真的极具惊怒:“武安认为,岂论云阳姐姐是从那边偶遇那宋慈的,应先私下将人交给王上处置,以全我天家颜面!可云阳姐姐当众放言能让那罪臣之女免于死刑。武安这一听,王无戏言!若再让她说下去,岂不动摇了您在臣民心中犹如神明的形象。”
“盛怒之下,武安只能舍下自己的名声以全王上的名声,杀人灭口。”
卫王怒拍玉案,冷呵作声:“这云阳侯真是教养了个好女儿,成日骄奢也罢,偏还无半分礼义廉耻!”
她盱了眼卫王,漆黑的眼瞳转了又转,欲言又止。
在卫王示意的目光下,才道:“王上,您是不是将骁骑卫中的精英都赏给武安后,没有可用之人啊,要不,武安还您?”
卫王听着可笑:“厮闹,寡人一言九鼎,赏你的即是赏你的,危机之时,蝶骨卫能保你一命,至于此事,寡人会查清的。”
闻言,她低垂的眸彻底蒙上了一片阴鹜。
“武安这次做的不错,卫家女郎骁勇些好,省得在外受了欺负,可有什么想要的,同寡人说?”卫王笑意柔和,此时倒是有几分宗亲尊长关爱小辈的样子。
卫挽却在卫王慈祥的目光下,抬着下颌挥了下手,颇为大气:“武安才不要需要什么赏赐,身为天家贵女,合该维护王上声誉。”
闻言,不知哪句话戳到了卫王的心坎,惹得他印堂发黑的脸愉悦万分:“好好好!不外,武安啊,你这年纪可不小了,他日寡人挑几个看着还不错的,让钱有德将画像送于你府邸。”
卫王大掌抚了抚玉肮亓书简,似笑非笑着道:“若你有喜欢的,尽可差人来告诉王叔,若是门第不显,王叔便替你做主纳入后院为幕僚也并无不行。”
卫挽故作娇羞的敛下了眼,似蝉若翼般长睫掩住凤眸中的冷戾:“都听王上的。”
听闻这话,卫王颇为满意她的灵巧,回府时,卫王又从私库中赏赐了她足足三大箱的金钗钿合,贝阙珠宫。
她纯善的笑意直至淮武王府的马车驶出金阙,才骤然消失。
“呵……”轻笑之间,丹蔲玉指已然落于发髻之上,霎时,那细小钗环已然刺入那白皙小臂三分。
青追红了眼,哆嗦着握住她还在徐徐用力的手:“令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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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政殿。
卫王靠在龙椅上,带着薄茧的手交叠放在腹部,轻阖着眼眸,似懒散瞌睡的苍龙。
“王上,”钱有德端着盏古茗踱步进来,茶盏落在玉案之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武安君的鸾轿已经出了金阙。”
卫王睁开威仪的眸,大掌抚平面前的空白旨帛,声线隐含怀疑:“你说,究竟是寡人这贤侄太会演戏,照旧寡人棋差一招。”
闻言,钱有德揣着浮尘的手一滞:“老奴,不敢妄加臆测。”
卫王眯着眸品了一口茶:“寡人恕你无罪。”
“依老奴看,应当都不是,武安君入京那年尚且年幼,当不知晓您与淮武王之间的争夺,”钱有德微弯着腰,敬重万分,“况且自幼养在您与王后身边,待王上视如亲父。至于容氏令郎……纵然他那些年待武安君如珠似宝,可他究竟是乱臣贼子,怎比得过王上在武安君心中的职位,养育之恩何来报?容老奴说句不中听的,亲疏有别!不外是一个男人而已,咱们武安君承您相传,怎会栽在一个男人手中。”
话落,卫王微微点着头,钱有德盱着卫王缓和的面色,长舒了一口气,尔后双手作揖,大拜而跪:“老奴有罪!请王上责罚。”
卫王闻言,蹙了眉:“何罪之有?”
“老奴自作主张,托人替王上去那京郊乱葬岗瞧了瞧,那宋氏女认真气息全无,那颈间勒痕可怖骇人,可见武安君维护王上之心。”
卫王大掌落于钱有德低伏的肩上抚慰的拍了拍,欣慰道:“何错之有,你不外为寡人筹谋,做得好!”
转而,一手向上,虚扶起钱有德:“如此,倒是孤心胸狭隘了。”
钱有德稳住身子,微微俯身:“此言差矣!王上身负家国,每一棋皆应步步筹谋,何来狭隘之说。”
此言,哄得卫王舒展了眉眼:“也罢。武安对孤赤胆忠心,合该夸奖!至于云阳,祸乱氏族,实非一众卿家贵女之规范,拟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