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哥哥，往后我们再也没有父亲了
“……”
眼里的灼烁逐渐有些昏暗，最终酿成极致黑暗。
咚！咚！咚咚咚……
随着鼓点一般的心跳声响起，谢漾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恍然间看见宁泽走到了自己身边，手上握着一把长剑。
那一瞬间，天地之间的声音又回到了她的世界里。
“……宁宴似乎很喜欢你，不知道你死了他会不会伤心……”
谢漾听见宁泽这样说道。
她将老相国徐徐放在了地上，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他不会。”
今日雄师攻入城内，便足以代表往日深情都是狗屁。
她信了他的鬼话，失去了父亲。
“可是孤不信，孤觉得杀了你，他一定会很惆怅。”
谢漾痴痴的笑出了声，再抬眼的时候，里面幽暗一片，了无生息。
“好巧，他不能亲手杀了你，心里也会惆怅。”
“哦？”宁泽没有想到这个答案：“你是说，你想先杀了孤。”
谢漾不再空话，她直接脱手，招招狠辣阴厉，脱手直奔面门而去。
宁泽拔剑应对，越打他越是兴奋，恰似遇到了一个可劲的对手，他笑的恣意。
“有意思有意思，如果照这样下去，孤还真可能死在你的手里。”
谢漾咬紧牙关。
他不是可能，他是必须死在她的手里。
宁泽的命，得让她谢家人来收！
最后一招之下，宁泽的长剑捅进了谢漾的肩胛骨，而谢漾的匕首切断了他的喉咙。
看着面前的一代帝王，倒在地上，谢漾面无心情的抬手砍断了身上的长剑。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宁泽，看着鲜血将他的脖颈困绕，眼神里都是酷寒。
“当天子就那么好？”
她问。
宁泽像是听见了，他勾唇笑了笑。
……
宁宴来的时候，谢漾一身黑夜被染成了暗红色，小脸满是血污的坐在相爷的尸体旁边。
她像是一尊雕像，没有笑容，没有生息。
而她的旁边，是宁泽。
她将宁泽的衣服扒了盖在了相国的身上，断剑狠狠的插在了宁泽的胸口。
宁泽死在了他从未看得起的小人物手里。
“阿宝……”宁宴轻轻的开口。
谢漾没动。
宁宴漫步走已往，他的脚步踩着枯枝断叶发作声响，终于惊动了伤心中的人。
谢漾抬眼先是看见了满院子的士兵，看见了将领，最后才看见一身兵甲的宁宴。
他好威风。
生来就该是在马背上征伐的少年郎，现在他像是见了血的宝刀，再不会蒙尘。
“阿宝。”宁宴伸脱手想要去拉她，被谢漾直接躲开。
“上京城久攻不破，欠一道东风。”谢漾声音沙哑如破锣，她低头看着相爷的尸体：“那道东风是我？”
宁宴心情一窒，他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进城第一件事情即是烧杀抢虐，借着乱军的名声除掉前朝叛臣才是目的吧？”
宁宴不说话，明树却待不住了：“王妃误会王爷了，今日之事都是我——”
“闭嘴！”谢漾呵叱：“宁宴，我问的是你。”
宁宴抬手让明树退下。
他没原理让属下替自己抗下所有，今日之事本不是他所愿，但最终受益人是他。
“是。”
宁宴的一个字，让谢漾身子哆嗦。
“很好。”
谢漾踉跄的站直身子，皮肤上都是燎泡和伤口，却因为被玄色的衣服遮盖，没有显露出来。
她两辈子都没有这么疼过。
想她潇潇洒洒，到头来却被昔人给摆了一道。
何其可笑。
“我要带着父亲回南岭老家。”谢漾直接开口说道。
宁宴下意识回覆：“好。”但他又意识到差池：“待到何时？”
“我计划定居南岭。”
宁宴面色阴沉下来：“阿宝，不行厮闹。”
“我只是通知你，没有计划跟你商量。”谢漾顽强的像是一头小牛。
“来人，请王妃下去休息。”宁宴突然冷声说道，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会与她争吵，更不会在这个问题上闹得面红耳赤。
孔武有力的士兵瞬间站在了谢漾的身边：“王妃，请。”
谢漾站在原地没有动。
“主上！”谢衍见情况差池，立刻站了出来：“小妹伤心太过，情难自持，有失礼不妥的地方，还望主上包罗。”
宁宴见谢衍出来给了台阶，他面无心情的甩袖离开。
他走了，其他人也就随着离开。
原本拥挤的大殿前，现在空旷下来，只剩下一对兄妹，和一地的尸首。
“谢衍，跟哥哥一起带父亲回家。”谢衍轻轻的说道。
谢漾像个木偶，资助让谢衍背起了相爷，兄妹俩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宫门。
他们火葬了尸体，穿上了丧服，跪在了青山脚下。
此时天幕微遮，袅袅细雨化成烟，沾染濡湿了衣衫。
谢漾将最后一抔土洒在土坡上，眼中逐渐清明：“哥，你说那个位置真的这么有吸引力么。”
宁泽想要，宁宴也想要，天下人都想要。
谢衍眼里都是沉痛，他敛住心思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秘密。
“那一日，父亲是自愿进宫的，他主动提出给主上当内应……”
谢漾摇了摇头：“不重要。”
父亲的死是既定事实，不管他允许了宁宴什么，都与她没有关系。
他们明明胜利在望，却偏偏选择这样一个时机进来，激怒了宁泽，对父亲痛下杀手。
宁宴他间接害死了父亲。
“我本可以救父亲，如果你们不攻城……我甚至可以帮你们直接杀了宁泽，可是你们偏偏选择了这样一个极端的方式。”
“小妹，这是父亲的选择……”谢衍沉声道。
谢漾闻言自嘲轻笑：“这就是帝王之术么？征收山匪以纪律不言明的理由顺理成章的肃清朝野，不得不说宁宴身边有一个很不错的军师，够狠也够毒。”
“可是哥哥，往后我们再也没有父亲了。”
谢衍将她揽入怀中，兄妹二人紧紧相依：“哥还在。”
谢漾闭上双眸，遮掩住眼中翻腾的一幕。
此时远处铁骑马蹄急急而来，兄妹二人转头便看见了一少年白面的公公骑马而来。
谢衍收敛神色：“高公公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高坎给二人行了个礼，身后的马车恰好从山脚拐了进来。
“主上忖量王妃，特派小人过来接王妃回宫。”高坎斟酌着字句说道。
谢漾看着这偌大却华美异常的马车，心里酷寒一片，二话不说上了车。
“……我一定会带着父亲母亲回南岭。”
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中，谢衍心中惴惴不安，只因刚刚谢漾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