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十分有缘，十分有缘呐！”陈应生哈哈大笑，“贫道已许久没见过似兰福主这般与小观有缘的人了。”
“说来，兰福主当年曾在贫道这里请回去过一枚护身符箓，说是要带给他那不听话的女儿——却不知小友厥后收到过那符箓没有。”
“呃，这么说的话……四年前晚辈刚来代城那会，老……家父确乎是托人给晚辈带回来过两样工具，”兰雪声闻言微怔，遂不大美意思地抬手挠了挠头，“不外我那时与他闹得正僵，也不大想看他送过来的工具，就随手把那小盒子塞进柜子里了。”
“歉仄啊陈道长，晚辈真不知道那里头装的是从您那请来的护身符——我这就把工具找出来去！”
“诶~无妨无妨，”陈应生浅笑抚须，“兰女人，那符箓从前既被送到了你的手上，却又被你随手塞进了柜子，那便说明你与此符的缘分未到，合该它被人压进柜底。”
“如今缘分到了，你再将它拿将出来，恰好就是顺遂了天命——既是顺遂天命，女人你又何须特意与贫道致歉呢？”
“陈道长的思想果真豁达通透。”兰雪声面色微肃，很是敬佩地望了陈应生一眼，随即斟酌着开了口，“只是陈道长，晚辈现下尚有一事不明，想多嘴问问道长——”
“那个‘十分有缘’……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有缘法，晚辈不是很明白。”
“嗤，你听那老牛鼻子跟你胡诌八扯。”一旁缄默沉静了许久的风曦闻此憋不住一声嗤笑，“他那儿一缘十万，十分有缘那就是十缘起步，上不封顶——”
“我看他刚刚提你爹的那个架势，你老爸多数在这市侩老道手里花了最少有个十五六缘了。”
“一、一缘十万？！”兰雪声哆嗦着唇角诧然瞠目——天地良心，她那小破琴行一个季度都未必能赚来这么多！
“嗨呀~风大佬，您总是这么直截了当，一点也不给贫道留后路。”陈应生摆手，转而坦然万般地对着兰雪声弯眼笑笑，“兰女人，风大佬刚刚说得没错，贫道这里确实是一缘十万。”
“令尊当初在贫道这请符的时候花了约莫三缘，后续又陆陆续续请回去了些安神静心之物，这些年零零总总地积攒下来，他已给我们遥山观创了简陋十五缘的营收，是以贫道才说，令尊与小观十分有缘。”
“哈哈，十分~有缘哪——”老羽士抚着胡子摇头晃脑，慢悠悠拉长了声调。
兰雪声被他那明摆着贪财的模样给吓到了，一时语塞着不知道说啥。
就……你们出家人都玩这么野吗？
兰雪声两目茫然，手指不自然地偷摸抠了抠衣角。
风曦见状，连忙假咳一声别开了话题：“咳，好了，陈老道，我今儿没时光跟你掰扯这些，证件拿到了咱们就赶忙走，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杈。”
“车和水箱、渔网之类的工具都备好了没有，你这次不是说要包后续吗？”
“害，风大佬，您这话说得可就不怎么隧道了，贫道这的服务规则您还不清楚吗？”陈应生咂嘴，话毕还做摸做样地摇了摇脑袋，“缘分到了，一切都好说。”
“所以，您忧心的那什么车啊网啊，另有后边可能用上的剪辑视频、建模动画，贫道一早就撵着徒弟加班加点地备好了——现下车子就在楼下，随时都能出发。”
“行，那咱们现在就走。”风曦颔首，扭头示意兰雪声速去换身衣服，一面俯身提溜起早早便被她收好了的曦琴。
陈应生瞅着她那行动轻轻一弯眉眼：“大佬换琴匣了，今儿怎么没看着颙道友和湖道友他们？”
“上个琴匣背了几十年，带子都烂了，我也懒得修，就顺手买了个新的。”风曦目光平静，“至于阿四和孰湖——一个刚收拾完屋子，累了回去休息；另一个单纯怕你又动手薅他的毛。”
“喔，那还真是可惜。”陈应生听罢叹息一口，伸手自大褂的某个犄角旮旯里摸出来只拂尘，“贫道这拂尘毛秃了，原还想请湖道友再舍两根鬃毛，给贫道补补拂尘呢。”
“那你来得可是有点晚了。”风曦耸肩，“孰湖那一脑袋鬃毛前两日刚被我薅光一次，这会刚长出来的短毛恐怕补不了拂尘。”
“补不了拂尘也没关系，贫道观中另有两根秃毛长锋（毛笔）……”陈应生意味深长，递给风曦一个“你明白”的眼神。
“这好说，下次服务你给我打个八折，一会回来，我可以帮你把这不愿意见人的憨货揪出来。”风曦抬手，漫不经心地一掸衣袖。
“八折过了，最多九折。”陈应生咧嘴，“风大佬，咱这小本生意，只讲缘分，不讲情分——您也别太为难小道。”
“九折就九折罢，成交。”风曦颔首，其实她原以为陈应生至多能给她打个九九折便很不错了，不想这掉进钱眼子里的市侩老道，竟还真能给她让出来个一成利。
“如此，贫道便先谢过大佬玉成了。”陈应生笑吟吟地拱了手。
风曦见此正欲抖着眉毛说句“不客气，横竖被薅的又不是我”，不想那缩在琴里的孰湖便先行闹出了意见。
“不是，等会，你们俩怎么回事啊？我这兽都没露面呢，你俩就合计着给我卖了！”
“夭寿啦，没天理啦，没兽权啦，有些琴仗着自己攥着兽命她不干琴事啦！”孰湖鬼哭狼嚎，“风老曦，我劝你善良一点！”
“闭嘴，跟你我不需要善良。”风曦冷笑，言讫手动掐诀封上了它的嘴巴。
——这多年了，她没一巴掌给它打死，已然是她最大的善良！
风曦无声腹诽，继而默不作声地倚着门框等起了兰雪声。
待到两人一琴收拾整齐走下楼的那会，陈应生那徒弟早已在大门外等得打起了瞌睡，几人投过车窗，甚至能瞄见他唇边欲垂三尺的口水。
别说，睡得还挺香。
兰雪声挑了眉毛，下意识转眸扫了眼车标。
目光触及那红色车标的一瞬，她瞳底不受控地涌起阵暗流。
她本以为似这般贪财爱财的老道，代步座驾即便不是三平分的也得是四个圈，哪成想，竟只是辆一缘都不到的国民神车——
五〇宏〇。
长夜惊梦
陈应生，孰湖心中的第二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