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明白她从来不是菟丝花，她一直是乔木。
她要做给自己爱的人遮风挡雨的乔木。
所以，他便玉成她，就算她清醒后照旧恨他怨他，他也认，只是别再离开他！
“无所谓了……”方书怀的回覆似呢喃，很快被夜风给吹散了。
快到陈凤翎都没有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方书怀垂下眼收起了眼眸里的颓败之色，再抬眼时，仍是一脸淡漠的眼神。
“钱庄的事，我总觉得跟肖铎有些关联，正好过两日你入府，好好查查，我走了。”
说完，便带着秦战出了画舫。
陈凤翎在他们身后哎哎了两声。
还说让他跟自己喝两杯，听听小曲，每次都是说完话就走人，像是后头有狗在追一般，走的真快。
腹诽了一阵，才反映过来自己把自己给骂了！
呸了两声，便又付托女乐进来继续弹唱，悠哉悠哉地又哼起了小曲。
徐妙音一觉醒来已是入夜时分。
玉秋听着内室有了响动，便拿着一盏烛灯进了内室一一将内室的灯点亮。
徐妙音从床上坐起，玉秋便过来扶她。
“女人可好受些了？”玉秋瞧她照旧一副恹恹的模样，语带关切的问道。
“嗯，许多几何了，那盅汤水我闻着带些药味，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方子，很是管用。”
她之前小日子从未痛过，今次却痛的那么厉害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那药汤能那么快缓解她的不适，她便想着好好问问。
玉秋眼神闪了闪，温声道：“我们见女人痛的那么厉害，便想到了客院的陆医生，这方子就是陆医生开的。”
徐妙音不疑有他，点了颔首，便问起了陆医生的来历。
“这个，婢子只知道陆医生医术高明，喜游历，其他的婢子也不清楚。”
陆医生的身份一直是个迷，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而与主子的关系更是玄妙，他说他只是在这个时间做着他该做之事，来寻他该寻的人。
所以，玉秋也不知该如何回覆。
徐妙音倒没甚在意，洗漱了一番，玉春也正好拿着食盒走了进来。
“女人，您身体不适，我就拿了些好克化的吃食来。”玉春将菜一一拿了出来，对徐妙音说道。
徐妙音来到桌旁坐下，只浅浅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玉春想劝她多用些，却见方书怀走了进来。
“怎么才吃了这么一点？”看着桌上的菜都没动过的样子，又接着道：“夫人身子弱，照旧要多吃些为好。”
徐妙音看他似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便温言笑问道：“良人可用过了？”
方书怀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她便付托玉春去拿副碗筷来，再多做两个方书怀喜欢的菜。
方书怀陪着她用了晚膳，饭毕，扶着她转回了内室。
霎时，徐妙音便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胭脂味。
起初另有些不确定，又凑近方书怀闻了闻，认真是他身上的。
见她似小狗般耸着鼻子嗅闻，倒有几分可爱，便笑出了声，“夫人不必担忧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徐妙音讪讪地抬头，却瞪了他一眼，“我知你出去应酬难免会去这些青楼楚馆，怎么会介意。”
方书怀宠溺一笑，便说起了她一直挂心的事。
“宋叔跟我说了，既然女先生找不到，我倒是可以给妙妙引荐一人，我有一同窗，虽是屡试不中，但那一身才学倒是无可挑剔，只是男女有别，不知妙妙以为如何？”
她要徐皎月学六艺不外是有此外目的，既然是他觉得不错的人，那人品应是没问题。
徐妙音笑着道：“既然是良人引荐的人，人品应是无碍，再说我也不是迂腐的人，大不了让秦战去一旁守着即是。”
方书怀见她眉目舒展，言笑晏晏，心里便也兴奋，“只是，他家道中落，刚到扬州还没有落脚的地方，我让宋叔扫除出一处客院来给他住，夫人不会介意吧！”
见他似有些小心翼翼，便道：“良人，这里是我们的家，要怎么招待客人，你说了算。”
她是看出了他的忐忑才有此一说，但他的忐忑只是不想有任何意外而已！
方书怀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脸埋进了她的颈脖之间，闻着她身上的暖香，让他心安了些。
徐妙音却一惊，她来着小日子了。
她挣扎着想下地，却被他轻轻桎梏了一下，沉闷的声音传入耳内，“别动，我不做什么，就抱一会儿……”
他的声线本就清朗，这会儿却多了些慵懒的哑，入耳带着丝丝的痒意，多了些旖旎意味。
她便任他抱着了，一时，谁都没有再说话。
两人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妙妙，那小子长的悦目，他要是来了贵寓，你可不许理他！”
“……”
哎，她的赘婿照旧个幼稚的！
过了两日，两辆马车徐徐从巷口驶来，停在了徐家门前。
陈凤翎下了马车，只见他身穿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手中折扇一甩随即打开，一派潇洒贵令郎模样。
正想拾阶而上，却被一旁等着的秦战拦下。
秦战上下审察了他一番，面无心情道：“姑爷说了，您现在是个家道中落的落榜秀才，您这身衣服不合适。”
然后又指了指另一辆马车，接着道：“车上的行李也可以不用拿，那些俗物不配您现在的身份，这是给您准备的衣服。”
说完便将一早准备好的衣服递给陈凤翎。
陈凤翎被拦下，本就有些莫名其妙，越往后听他越气愤，看着手里的布衣儒衫，眼底都快喷出火来了。
陈家在玉京是世家大族，陈凤翎是家中老幺，自小就是被祖母捧在手心里，锦衣玉食的长大，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现在却突然要让自己换上布衣，还不能带他平常用惯的工具，这摆明是在戏弄他！
太太过了，不带这样玩儿的，爱谁谁来！
秦战似是知道他会撂挑子不干一般，又干巴巴地增补道：“姑爷说，您要是不愿意，那只能是您从哪儿来再把您送回哪儿去。”
陈凤翎立马怂了，他可不想刚出来没几天，又回去被老头子念叨。
似是突然没了精气神一般，耸拉着肩，拿着适才差点被自己甩出去的衣服又回了马车上，易服服去了。
再下马车时，刚刚的锦衣令郎，已经酿成落魄书生。
陈凤翎看着秦战面无心情，眼底却是满意的神色，还煞有介事所在颔首，他心里那个憋屈。
收拾不了那位，我还不能收拾你了？给我等着吧！
被陈凤翎阴恻恻地瞪了一眼，秦战不痛不痒，仍是面无心情地带着他进了徐府。
徐妙音听说授课的先生已经到了，本想出去迎一迎，以免失了礼数，没想到方书怀这个时候却突然头痛了起来，见他脸色实在欠好，便派人去请了陆医生，又让宋叔去大门外迎一迎新来的先生。
一切部署妥当，她坐到床边，方书怀顺势就将头枕在了她的腿上。
徐妙音莞尔一笑，抬手为他揉按着头。
过了一会儿，以为他睡着了，却又听见他道：“妙妙，你去吧，我现在许多几何了！”
口里轻声说的大方，语调还带了些委屈，真想让她去也没见他的头动一动。
『自制还卖乖！”
他这点小心思也不戳穿他，她轻声唤着玉秋，问陆医生来了没有。
玉秋支吾了半晌，说道：“陆医生来过了，在门口驻足了片刻便走了，说姑爷的病女人治就可以，用不着他。”
方书怀闷笑作声，“陆医生真是个通透的人啊！”
被打趣了，徐妙音本就有些窘，见他居然在笑，便没好气地捶了他肩头一记，“现在头不疼啦？”
“要是不疼了，我就去看看他们部署的怎么样了，可别怠慢了人家先生。”
说完作势要起身，却被方书怀抱住了腰，她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只见他睁着有些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无辜又有些委屈。
又来这招！
“陆医生说了，只有妙妙可以治我的头疼了，我是真的头疼，夫人继续按着吧！”
真疼照旧假疼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徐妙音再次败下阵来，继续给他按着头，只能等一会儿他睡着了再已往看看！
而方书怀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来自自己夫人的温柔按揉。
一个时辰后，好不容易等方书怀睡着了，徐妙音才起身换了一身衣裳，带着玉春去了客院。
徐妙音来的时候，陈凤翎正看着院子里的那颗樱桃树，垂涎三尺。
没措施，这像是一种本能，看见这些酸溜溜的果子，就不知不觉口中含津。
他正想着一会儿摘些下来尝尝，便见院门处一美妇人，身后随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婢子，款款向他走来。
陈凤翎忙起身与徐妙音见礼，“夫人有礼，在下陈凤翎见过夫人。”
“陈先生不用多礼！”徐妙音回礼，浅笑道。
双方见完礼，陈凤翎引着徐妙音主仆进了屋，分主次落座。
徐妙音浅笑道；“陈先生这处院子住着可还满意，要是有什么缺的，你大可付托，不必客气。”
陈凤翎也有礼地笑道：“已是极好。”
“我给先生带了些点心，都是府里厨子做的，您尝尝！”
玉春从食盒里拿出了两样点心，一碟栗子糕，一碟桃酥，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但胜在做的精巧别致。
陈凤翎看着那两碟点心，笑意更深，“夫人来此定是有事要与在下说，您不妨直言！”
看陈凤翎问的爽快，徐妙音也欠好再含血喷人，“其实也无甚重要的事，我只是希望您在课后能跟我说说我妹妹的课业进度，课间有没有异常。”
陈凤翎笑着，却未达眼底，道：“这些本也是在在下的教导规模内，若您不放心，可派人来旁听即是。”
徐妙音自小随着徐任年收支生意场，自是看出了陈凤翎的不悦，她这样说，确实会引人不愉。
“先生误会了，只是最近我与妹妹有些口角，只能从先生这里知道她的进度如何了。”徐妙音笑着解释道。
陈凤翎脸色稍齐，便笑着一口允许下来。
徐妙音见今天来此的目的已告竣，便外交了几句之后，告辞离去。
陈凤翎看着徐徐远去的主仆二人，眼睛往不远处的一颗树看去，轻哼一声，转身进了屋。
宝物成这样，他见一见就要来盯梢，有本事从树上下来，灼烁正大的看。
徐妙音回到澜音院却没见方书怀，玉秋见状上前禀道：“家主遣人来把姑爷叫去书房了。”
闻言徐妙音也没再多问，又问起另一桩事来。
“吴妈妈的手可好些了？”
“预计是年纪大了，恢复的慢些，最近还染上了风寒。”玉秋叹了口气，回道。
“陆医生不是住在贵寓吗，你让人去请陆医生已往看看，也让她跟前的小丫头多留意些，怎么能又染了风寒。”
徐妙音两姐妹自小是吴妈妈拉扯大的，情感自是纷歧般，一听又染上了风寒，便想着去看看。
玉秋忙把她拦下，笑着道：“女人大可放心，我已经去瞧过了，吴妈妈的药也是一顿不落的喝着，她还说女人先别去看她了，以免沾了病气就欠好了，过段时日她好了，再来跟您请安。”
闻言，徐妙音便又坐到了软榻上，既然医生已经看过了，也不急于一时。
不外一会儿，玉秋就拿着一叠账本进来，说是吴妈妈那边便遣人将府里的这段时日账册送了过来。
看着被送进来的账册，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她正疑惑间，便听见方书怀进门的声音。
他的法式总是不急不缓，却不拖泥带水，有一种闲庭信步之感。
方书怀徐徐走进内室，便瞧见徐妙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眸光闪了闪。
她与陈凤翎的对话他全都知道，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身边的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他心内苦笑，假的究竟是假的，就算装的再像，都市有破绽。
更况且是与她旦夕相处的家人们，她怎么察觉不到，只是他刻意在混淆她而已！
在他给她构建的这个世界里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心愿了。
徐妙音见他看着自己发愣，便笑着拉起他的手，一起坐到了软榻上。
“爹爹叫你去，可有要紧的事？”
方书怀摇了摇头，并没有回覆她的问题，而是侧身躺下，头枕在了她的双腿上。
“妙妙，我头疼，你再帮我按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