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洒满院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魏良辅躺在竹椅上面,看了看日头,笑道:“该吃午饭了。”
书本刚放下,就见一个小书童从月亮门进来,捧着托盘,快步到了小院。这个小书童正是沈林,胡家老爷少爷都被抓了,府邸也封了。险些所有的佣人都跑掉了,沈林原本是渔家子弟,怙恃双亡之后,被叔叔卖给了胡家当书童。
偏偏到了胡家,又掉到了魔掌之中,差点被毁在胡辉的手里,加上谭红霞惨死,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害。
唐毅对这个比自己只小了两岁的小家伙充满了同情,就把他带回了家中,随同沈林一起回来的,另有谭红霞的老父,老头几年呛重病,把家中的几亩田都给卖了。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就指着女儿每月的月钱在世,谭红霞一死,老人也没了经济来源,比乞丐还不如。
这一老一小,两个最无辜的人,却都伤痕累累。
唐毅和老爹商量之后,就提议让沈林拜老谭头为父亲,既解决了老头膝下无子的问题,又给了沈林酬金谭红霞救命之恩的时机。
提议一出,一老一少都欢喜不已,抱头痛哭,破碎的家又补上了。唐毅划出了两间房给他们,老谭头感恩感德,主动帮着看门,扫院子,沈林更是跟在唐毅身边,跬步不离地伺候着,别提多上心了。
沈林乖乖蹲在条案前面,把酒菜给魏良辅摆好。
“老大人,雷七爷今天醒过来了,少爷做好了菜就去看了。这是蟹粉狮子头,这是文思豆腐,请老大人品尝。”
魏良辅扫了一眼,马上来了兴趣,狮子头是扬州的名菜,选用肥瘦相间的肋条肉,肥嫩异常,蟹粉鲜香,青菜酥烂清口,须用调羹舀食,食后清香满口,齿颊留香。
魏老头是隧道的美食家,尝了一口狮子头,马上赞不停口。
“哈哈哈,手艺不错。对了,这个文思豆腐老夫怎么没听说过?”
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乾隆年间才泛起的一道菜。沈林急遽说道:“老大人,这是少爷特别给您做的,把豆腐去掉老皮,切成细丝,用水焯了。接着把香菇、冬笋、鸡胸肉、火腿、生菜都切成一样的细丝,然后把香菇丝加入鸡清汤,放在锅上蒸,待沸腾之后,加入冬笋丝、鸡胸丝、火腿丝等,放在汤碗之中。另外再用清鸡汤把豆腐丝煮沸,加盐也倒入汤碗之中。”
魏良辅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那些细如头发的白色丝状物,竟然是豆腐!
老天爷啊,这要费多大的功夫啊!
不用说此外,光是这份心思就让老魏感动不已,取了一勺,放在嘴里,软嫩清醇,入口即化,正适合上了年岁的人吃。
魏良辅闭着眼睛,回味唇齿之间的美味,忍不住说道:“让你们少爷费心了。”
“老大人,少爷说了孝敬您老是他的天职,小的先下去了,一会儿再来收拾。”
沈林急急遽跑出了小院,向着雷七的病房跑去。
此时的唐毅正在给雷七换药,也算这家伙命大,用了酒精清洗之后,伤口没有继续熏染,而且已经结痂,手脚上的伤口也都开始愈合。加上老医生开了上好的补药,雷七的身体迅速恢复之中。
身体好了,精神也足了。
看着唐毅用酒精给他清洗手脚,嗅着浓烈的酒精味道,雷七脸上的肉一蹦一蹦的,心疼到肉疼。
“够了,够了,小相公,你要是把酒给雷七灌下去,我现在立马能上景阳冈打老虎!”
唐毅冷笑了一声:“就凭你,不妥老虎粪就不错了!我可告诉你,小爷为了救你,用的可都是五谷之精,玉露琼浆。等你好了,可是要付钱的。”
“付钱?没说的!小相公,你另有几多,雷七全都要了。我告诉你啊,咱们江南喜好烈酒的不多,可是要是运到山东,河南,北直隶,这么好的烈酒,一坛子少说能卖三五两银子,就算十两八两都有人要。”
不愧是走南闯北的,雷七商人的本能已经回来了。唐毅对这个提议也颇为意动,他允许献上酒精的方子,可是烧酒生意还可以做的。只是他经过了魏良辅的一番教训之后,已经变得深沉内敛了许多。
任何社会都有规则,如果不遵循规则,乱点金手指,亏损倒霉的一定是你!照旧等着请教老师吧,看他的意思。
唐毅和雷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沈林捧着一摞清单跑了过来。
“少爷,我给雷爷换药吧。”
“嗯。”唐毅颔首,他拿起清单,又抄起了毛笔,刷刷点点,开始写了起来。
既然要把酒精献给锦衣卫多数督陆炳,就要把事情做的完美,才气获得人家的肯定。唐毅不光写了制造酒精的措施,还绘制好了图纸。另外雷七作为免费的白老鼠,唐毅将治疗康复历程全都写了下来,准备一起送去。
就在他忙活的时候,突然朱山从前面跑了过来。
“少爷,知州大人来了。”
“什么?”床上的雷七挺身要起来,结果腰上传来剧痛,疼得汗珠滔滔。
“小相公,是不是要正法那个贱婢,我要亲眼看着胡家全都去死!”雷七野兽般地嘶吼。
唐毅放下了手里的笔墨,急急遽说道:“雷七,你先别激动,胡家人作恶多端,肯定是死路一条。陈大人找我没准是此外事情,至于案子如何了,我会帮你问问。”
“那好,多谢小相公了!”雷七勉强颔首。
唐毅快步走出了病房,出来之后,他的脸色可就没有那么好了。案子十明白显,陈梦鹤不会连这个都处置惩罚不了,如果需要自己,他派小我私家来就行,何至于自己跑了过来!
反常即为妖,肯定是出了差错。唐毅疾步急遽,到了前厅,果不其然,陈梦鹤一身便服,脸色很欠悦目。老爹正陪着他,这时候魏良辅也赶了过来。
“老大人,唐毅,你们都在,可一定帮我拿个主意啊!”
魏良辅忍不住受惊问道:“子羽,你遇到了麻烦不成?”
“嗯。”陈梦鹤点了颔首,苦笑道:“老大人,我把胡彬的家给抄了,结果在书房的暗格之中发现了几封信,您老看看吧!”
魏良辅接过来书信,抽出来,才扫了几眼,马上眼睛就直了。
失声惊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究竟是什么事让魏良辅如此着急呢,原来在雷七这个案子中,从杀妻,到通倭,全都是设计诬陷,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案子因为工业争夺而起,胡氏为什么要攻克雷七的工业,动机何在,必须弄清楚。
陈梦鹤一面严刑审讯胡彬,一边搜查胡府,还真让他找出了一些工具。
几封信都是胡彬和京城通信,在信中胡彬想要谋求一个职位——都转运司运判!
官不大,只有正六品,而且胡彬当了多年从七品的判官,向上跳一跳,也不是不行能。只是这个都转运司太特别了!简朴说,都转运司就是卖力盐务的衙门。
众所周知,自从盐铁专卖以来,食盐就是最大的暴利行业,治理盐务的官,一个个肥的流油,放屁都油裤裆,是人人羡慕的金色职业!
胡彬一个小小的杂流官,何德何能,凭什么窃据运判的职务!
他还真就有本事,凭据书信上面显示,胡彬允许一次上交五万两白银,到任之后,再给五万两,今后,每年三万两的孝敬。
为了这个职位,一年之内,就要拿出十三万两!
这是何等庞大的数目,胡彬就算有些家底,也肩负不起,他对雷七下手也就再正常不外了。
“难怪啊!”魏良辅都忍不住长叹一声,脸色变化。
“盐务的官,不管巨细,都是肥缺中的肥缺,历来都是严阁老独霸,如果此事捅出去,怕是府迁怒严嵩和他的党羽,结果不堪设想啊!”
陈梦鹤也苦兮兮所在头:“老大人,我陈子羽不是没骨头的人,只是如实上奏,牵连上了党争,恶贼非但不能伏诛,好人还会受到牵连,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