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买命钱
一夜无梦。
伊人起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晴空万里。她伸个懒腰，站在屋檐下，闻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和泥土的芬芳。
她深呼吸着，似乎有无限活力在她身体里涌动着。抬头望向天空，看到一轮红日正在东方升起，心中也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穿书来了这么久，她总是为了生计奔忙，没什么时间思考，更别提享受生活了。
今天的晴天气却让她觉得，无论已往发生了什么，未来总会有更好的明天。这种充满希望的感受让她感应幸福和满足。
她掐着时辰做好了今日要卖的饼，今天的早餐是米粥和软弹的鸡蛋羹，吃过早餐后，伊人将小团子送到李婶子家。
回来后看到庆大伯的牛车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三毛四毛正在资助往车上运山货，两个半大孩子一会就装完了车，和伊人打了招呼就跑了。
今天照旧是先到县城送了山货，结了银钱，再赶去镇上码头卖饼。
但到了码头，伊人却发现一些怪异。
往日劳工来来往往，小摊小贩虽然不如中心大街多，但也是一字排开，有数十家的。今日码头上却只有零星几个劳工，他们也不像往日一样唱着使力的歌，不攀谈，甚至连眼神接触都没有，缄默沉静地搬运着。摊贩也只剩卖面条的老魏头和卖饼的伊人。
伊人预感应今天的生意不会好了，但照旧留下来等中午的歇工。
“这位年老，你们有一个姓肖的领班，年老是否认识？他今日没来么？”等到歇工，陆续也有几人来买饼，伊人四处审察，却都没发现肖年老。自从她来卖饼，那位肖年老险些每天都来买。就算不买，她也是能看到他人的。伊人正想向熟人探询一下发生了什么。
听了这话，那买饼的年老马上神色紧张了起来，一脸讳莫如深地心情，拿了饼付了钱就远远地走开了。
伊人见没什么人买饼了，又没见到熟人，欠好探询，正准备收拾工具走了。却见街角拐出一群人来。
人群中有老人，有孩子，有青壮年，甚至另有年纪尚轻的女人。那位身材瘦小，后背佝偻的老人被人搀扶着，走在最中间。年轻女人鬓发散乱，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男童，怀里抱着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一步一踉跄。
旁边另有人抬着担架，两人一组，担架上盖着白布，从形状看来，是人。
其余无论男女的青壮年，或拿着刨地的镐，或举着割草的镰刀……
众人来势汹汹，一路哭嚎，声势赫赫地走过来。伊人的摊子已经收拾好了，但去路正是这群人走来的偏向，她转动不得。而且她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伊人承袭着喘息不止，八卦不死的精神，侧身站在了路边，准备看热闹。
乌篷船里探出一个脑袋，正是码头的大管事。他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拉过身边小厮模样的人，耳语了几句，那小厮就飞快地跑开了。
众人越过伊人，一股脑儿地涌到码头前，将担架摆在地上。
“还我儿命来啊！”老太太人虽瘦小，声音却尖厉。她坐在地上，一把掀开白布，露出小我私家来，那人身材精壮，臂膀看着有小牛犊子腿那么粗，但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似乎流干了血一样。
仔细看，还能看到他脖子上有一道整整齐齐的口子，很短，但正中大动脉。
“我良人死在这了，你们就给三两银子，我们娘三个怎么活啊！”有孩子的妇女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瘫软在地上。
“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工具！我们今日非要讨个公正！”旁边的青壮年双眼通红，率先喊道。
“公正！公正！公正！”众人齐声喊着。
伊人远远看着第一张担架上的人，越看越觉得眼熟…她忍不住向前挪动脚步，想看的更仔细点。
“众位相亲！”乌篷船里出来一小我私家。“我是码头的大管事！昨日已将人送回家，又给了银钱，众位还来闹事，是不是有些说不外去啊！”
“呸！放他娘的狗屁！一条人命你们就给三两银子！三两的买命钱！你们也有脸拿出来！”其中一个拿着镰刀的中年男人双目圆瞪，往地上啐了一口。“三两银子，你让那些孤儿寡母怎么活？他们只能死！一家子都死绝了充作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的油脂，你们才开心是吧！”
“你们赔命！我们也凑三两银子来买你的命！”又有人喊道。
“赔命！赔命！”
眼看着人群激怒，逐渐朝着码头的大管事迫近。
伊人也看清了，老太太旁边担架上躺着的，正是码头上第一个买她饼的肖年老。
伊人看着他脖子上那道洁净利落的伤口，一时间有些发懵：只是昨天下雨，一天没来卖饼，壮得像头牛的肖年老就这么没了？明明前日他还笑着说她的饼好吃，说等刚入冬，地里不忙，河流也没结冰的时候，饼子热乎乎的，一定好买。他是她在码头上的第一个买主，在她以为年轻貌美被别人挖苦的时候，也帮她解围……
认识肖年老以来的画面像影戏一样在伊人的脑海里闪过……
她知道这是本古代制度下的书，没有现代文明和执法，但从没想过会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更没想过，一条人命只值三两银子。
这一刻她心里只有四个字，命如草芥。
就在她发呆的功夫，那些眷属已经冲上前去，将叠摞着的麻袋推倒划开，粮食撒了一地。先前跑开的小厮也回来了，带回了一队官兵。
官兵手持长矛，绝不在意地往人群里戳，有黎民被捅倒在地，也有官兵被镰刀割伤……
一时间局面杂乱，满地鲜血，周边有老人孩子的嚎哭声，也有相互咒骂推脱的声音。伊人被裹挟其中，来来回回被人撞了好几下，终于醒过神来，却已经推不开身边的人潮了。
眼看旁边镐子的木柄就要撞在伊人的肚子上了，她下意识就向下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