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反映

　　“啪！”

　　“噼里啪啦！”

　　“啪！”

　　平日里祥和的琳琅轩，此时热闹无比。

　　程玉楼将屋所有能拿到的瓷器都摔出门。

　　屋外，丫头站了一地，都在紧张的劝解。

　　“小姐，别生气了，再碰着自己！”

　　绿梅在门口时而往里喊，时而被不停飞出来的瓷器吓得躲到门后，心里急得不行。

　　自小玉楼小姐就是府里的宝物，磕着碰着一点儿，自己等人就要十倍罚跪给小姐赔罪。

　　经年的规则，让绿梅等人对程玉楼精心呵护已成了习惯，这会儿见到小姐生气摔工具，她们第一时间想要劝解，却是无用。

　　小姐在屋里，谁的话也不愿听。

　　“黄莺还没回来？这丫头平日里跳脱，今儿用得着她了，怎么跑的这么慢！”

　　绿梅一边紧张小姐，一边跟劈面同样躲在门后的青禾心急的诉苦道。

　　青禾听着消息，赶忙又缩到门后，果真，又一个彩绘瓷瓶飞出来，瓷片溅的满地乱飞，险些划到她的腿上。

　　“来了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黄莺飞驰过来，身后，随着被婆子扶着的继夫人杨氏。

　　杨氏一进女儿院子，就看到院子里乱成一团，这让杨氏心里又急又疼。

　　“你们都是死人哪，还不去把小姐劝住！”

　　青禾，绿梅闻言，也管不了那么多，蒙着头护着脸，就往屋里冲，好歹是摁住了小姐。

　　“你们两个死丫头，敢制住我！反了你们！”

　　此时的程玉楼不再是往日温柔淑慎的模样，而是有些卯着劲儿的疯狂和狠厉，那面色让青禾两个忍不住松开手，不敢再钳制。

　　程玉楼挣脱两个丫鬟的控制，抽手的瞬间，给了两个丫头一人一个巴掌。

　　响亮的声音，让青禾和绿梅瞬间捂住脸颊，也让外面的小丫鬟们，惊慌失措。

　　杨氏避开碎瓷片，进屋后见状皱眉。

　　“赖嬷嬷，带青禾绿梅两个下去喝碗安神汤，再给底下的小丫头，一人补半个月的月钱。但是今儿这事儿，谁也不能往外说，知道了吗？”

　　杨氏喝道。

　　赖嬷嬷赶忙应诺，带着青禾两个下去。

　　外面的小丫头此时见小姐怒气平息，又得了半个月的赏钱，心下马上也安宁不少，默默拿出工具将院子中凌乱的局面收拾齐整。

　　屋里，杨氏揽着扑在怀里痛哭的玉楼轻声慰藉。

　　“她本就是有婚约在身，如今不外是过了明路，你也太沉不住气了，怎么如此失态？”

　　听着母亲的话，程玉楼不宁愿宁可的抬起头，雪白的皮肤因为痛哭，杏眼周围成了淡淡的红色，让人一见便怜爱不已，杨氏见状，满意的给女儿扒去面上沾染泪水的碎发。

　　这女儿家，有脾气也无妨，只要足够有颜色，就能让人怜爱。

　　程玉楼不知道母亲的心思，她此时真的气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泣哽咽，跟母亲诉说心中的怒气和委屈。

　　“我从小就立志做皇子妃，多年来，苦心经营名声，从不敢在外肆意一次。每每进宫，也是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但是她就是看不上我。淑妃娘娘多傲气的人，都认了我做儿媳妇，偏偏皇后娘娘那里不吐口。我难道就比程玉关差的许多吗？皇后娘娘和四皇子看不上，还不许赐婚五皇子？！”

　　“嘘！”

　　程玉楼话音刚落，杨氏猛地推开程玉楼，到门口去看。

　　幸亏，屋外都是小丫头们在扫除，离得又远，杨氏这才放下心。

　　适才还在痛哭委屈的程玉楼，此时却不敢再借机发脾气，而是捂着嘴眼中惊惶的看着母亲。

　　平日她可以和母亲撒娇，但是一旦冒犯母亲的底线，就会被母亲训斥。

　　适才她无心的一句话，又让母亲生气，程玉楼知趣的不敢再发脾气。

　　回过头，见女儿如此，杨氏也不愿再教训，女儿已经大了，欠好再随意训斥。

　　杨氏招手，程玉楼乖乖坐到母亲旁边。

　　杨氏慢条斯理，将手中帕子沾水，递给女儿。

　　“给，捂捂眼睛，省的一会儿肿了。”

　　程玉楼乖乖照做。

　　杨氏这才开口劝解。

　　“有些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要往外说，知道吗？”

　　“另有你那个大姐姐，天生带着婚约出生，如今这件事只不外是终于发生了，你闹什么？”

　　程玉楼闻言，捂着一只眼睛，低下头，心中不平。

　　杨氏见状，接着道，“你别忘了你的路。”

　　杨氏拿起女儿的手，“母亲当年从一个破落人家的女儿，成了如今的侯夫人，这一步，千难万难，我忍了多年，才终于心满意足。咱们女子要往上爬，比男子还要不容易。”

　　杨氏语气幽远，“男子要往上爬，只需几本书，一支笔，十年寒窗就有时机。咱们女子呢？不光要十年忍耐，还要舍下脸面，坚韧不拔坚定不移。你想想，你这些年，做到了什么？你只享受了一个贵女的身份和众人的追捧，却并没有真的支付什么，所以，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杨氏拉住女儿的手，看着女儿有些消肿的眼睛，

　　“游戏现在才开始，知道吗？打起精神，五皇子就在前边等着你！”

　　杨氏语气坚决，程玉楼被母亲说服。

　　“是啊，您说的对。这不是结果，一切才开始，程玉关，等着吧。你和四皇子不会那么顺风顺水的，天底下，没有这么自制的事儿！”

　　…

　　程侯府管制松散，到了午后，京城中，又有关于程侯府的风言风语泛起。

　　不外，并不是程玉楼面慈心狠，为人两面派，而是程玉楼用情至深，为五皇子伤心惆怅。

　　这就是程玉楼一贯在京城积攒的名气，此时起到的作用。

　　各人伙儿会下意识为自己留有好印象的人辩解。

　　厥后淑妃和五皇子往程侯府递工具，也成了有情人的惺惺相惜，似乎画本子的故事一般，让京城众人心疼和鸣不平。

　　各人议论的时候，为程玉楼和五皇子心疼的同时，对四皇子和程玉关又有些不平。

　　人家少年情谊，你们两个凭什么夺了人家的时机？尤其是程玉关，四皇子人品珍贵，无人敢议论，程玉关这个“新来的”姐姐，却被天垂幸，夺了妹妹的机缘，让京中不明真相的人下意识厌恶。

　　…

　　京中的舆论纷纷，程玉关不了解，她此时在清风楼，正等四皇子到来。

　　四皇子府邸在朱雀街后的景灵殿，程玉关让人找到林荆，递了口信儿便在清风楼等。

　　日暮西垂的时候，李勉姗姗来迟。

　　“歉仄，我来迟了！”

　　李勉一步三个台阶，来到三楼程玉关处时，已经微微喘息。

　　“几个手下人凑趣，非要宴请庆祝我赐婚。等林荆递来你的口信儿，已经晚了，我紧赶慢赶的来，幸亏还算时候。你等多久了？正是用饭的时候，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点。”

　　李勉不由分说叫来伙计，让程玉关点菜。

　　面对伙计的目光，程玉关能说什么，只能胡乱点几个菜让人先下去。

　　李勉又让林荆带着流云去用饭，不用留在这里伺候。

　　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让程玉关一口气憋了回去，发作不得。

　　直等到菜上齐，人都离去，李勉又递来一双筷子，“有什么事儿，都比不上先用饭。待你吃完，我再好好听你说。”

　　一桌子美食当前，面对李勉递来的筷子，程玉关只好先接过筷子。

　　天大的事儿，都不能浪费粮食，先用饭再说。

　　待吃了晚饭，李勉又有提议，“清风楼太嘈杂，都是食客，咱们出去边走边说，顺便消消食。”

　　程玉关的话频频发作不得，李勉的话又每次都十分有理，程玉关只能憋着一口气，随着李勉往外走。

　　离了清风楼，两小我私家并肩，穿过嘈杂的街市，走过拥挤的小桥，终于来到一处花园子。

　　这里是诚意伯修的园子，平日里节庆时节，都市向京城平民开放，此时，这处绿柳成荫，五彩缤纷，即是在夜里都景致不减，暗香浮动的园子里，只有程玉关和李勉两个。

　　流云和林荆不知何时，已不在身后。

　　京城富贵，夏日时夜市更是比白昼还要热闹。

　　程玉关手里，还拿着一包适才经过一家果脯铺子时，李勉给自己买的盐渍梅子。

　　李勉转头，程玉关瞬间便将手里捧着的梅子递回去。

　　“好，我给你拿着。”

　　李勉好脾气的说到。

　　程玉关简直要气笑了。

　　“哎你…”

　　“四哥都不叫了？这么小气？”

　　“四哥，我…”

　　“我以为你都懂。究竟，荆州那地方偏远，几个小毛贼，哪里值得我亲自去剿匪？”

　　“你…”

　　“你别说你不知道，不明白。别跟四哥装傻，你心里明白着呢，就是不想担责任是吧？没关系，四哥这里给你担着，替你挑明。这下父皇赐婚，灰尘落定，咱们也不用别扭了。以后名分已定，大大方方来往就是。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不用含血喷人，直接跟我说就行。也别怕我生气。咱们话说明白，日子才气过的痛快不是？所以有时候我说话直一点儿，你也不要生气，咱们就是论事，但别伤情感。”

　　…

　　“你怎么不说话了？”

　　李勉看着程玉关。

　　程玉关抱胸看着面前的李勉，“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李勉一笑，明明是夜色里，却显得几分晃眼。

　　李勉伸脱手，扒拉两下程玉关翘起的碎发，“最重要的你没问，是欠美意思问，照旧为何？”

　　程玉关瞪着李勉，“什么最重要的没问？你不是都说了吗？”

　　李勉一笑，看着面前的程玉关。

　　月色如水，不远处木廊上的灯笼也晃动着烛火，面前的少女在花园子的夜色中显眼又模糊。

　　李勉放下给少女捋碎发的手，弯下腰，靠近面前的少女，想要看清楚她眼睛里的光。

　　“最重要的，就是你不想问我，喜不喜欢你吗？以及，何时喜欢上你。”

　　程玉关可以直面穷凶极恶的山匪，却不敢看此时，李勉的眼睛。

　　情感总是让人觉得羞又怯。

　　程玉关下意识想垂下眼睛，却被李勉握住胳膊，拦住，“看着我。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程玉关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无力反驳，她都忘记了，其时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但总归是个沧桑又病态的模样吧？

　　怎么可能？！

　　见程玉关如此，李勉却点颔首，“就是那时起。”

　　程玉关被李勉的强调弄的下意识颔首。

　　“那你呢？什么时候喜欢的我？”

　　“驿站那…”程玉关赶忙摇头，“你把我带沟里了。”

　　她瞪着李勉。

　　李勉却笑着，眼睛亮晶晶的，“知道了，我给你撑腰那天，对吧！”

　　程玉关颔首不是，摇头更不是。她这小我私家，面对“情感”两个字，是有些鸠拙的。反映慢，又只忠于自己的心，不想随意的乱来已往。

　　李勉手拉住程玉关的，“好了，既然如此，此外都不重要。你只等着婚期结婚就好。以后，我会永远给你撑腰，不会让人欺负你。”

　　李勉声音轻轻的，语气却很重，话中的允许，份量也随之加重。

　　他这副模样，让程玉关憋了一晚上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不想给别人泼冷水。

　　但是没有措施，现实永远比冷水残酷。

　　“就算我喜欢你，我也纷歧定要嫁给你。”

　　程玉关终于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我有钱，有怙恃兄弟，可以一找一个身世简朴的人，过一辈子平淡日子。我喜欢平静，不喜欢波涛。”

　　程玉关话音落下，李勉却轻笑一声，声音中包罗了十足的讥笑。

　　“你…”程玉关话还没反驳出口，李勉就回过头，看着程玉关。

　　“拿出你的脑袋想一想，你不是个蠢笨的。这世上，什么是简朴？什么又是波涛？王勤那般只有怙恃的，是简朴吗？你信不信，他母亲一个，就能将你的日子搅的天翻地覆。什么是波涛？没人站在你这边，你左脚进门都是错。有人护着，大风大浪，我也会让你不沾一滴水。”

　　“再说，你心底的夙愿达不成，就宁愿宁可过所谓平淡日子吗？”

　　李勉的语气充满诱惑。

　　程玉关来不及思考太多，下意识反驳，“我有什么夙愿？”

　　“当初咱们初见，你昏厥中，可还想着要压倒程玉楼母女两个呢？怎么，越长大，越没有志气了？”

　　心底的隐秘被当众说出，程玉体贴底空了一块儿一般，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

　　真正要做的事儿，死也不能说。但是李勉却知道了。

　　程玉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李勉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只见李勉狡猾一笑，揽住她的肩头，“你只要跟我一起，就足够她们母女两个抓心挠肝的，信吗？”

　　半晌，程玉关叹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