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虚怀若谷
去年刚从徐家把盐业利益吃到肚子里的种种权贵全都炸毛了！
其中以会昌侯府最为暴怒。
成化二年，御马监太监李棠令家人于辽东地方开中成化二年分两淮存积盐五万八千引，天子下诏准了一万引，还特地说了不为例，可户部尚书李昂偏偏阳奉阴违，不仅引以为例，还大开方便之门。
今后盐法松弛，边关重镇粮草难以为继，与会昌侯府勾通的内监、权贵等个个赚的盘满钵满。
李棠虽然是御马监太监，可也只是挂了个虚名。御马监之前的实权掌握在刘永诚手里，厥后掌握在投靠了天子的叶达和钱喜手里，李棠日益边缘化，在御马监没什么实权。
朱见深兴奋地去了刘永诚府邸私访。
终于，他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去刘府见方元芷了！
朱见深再见她时，她正坐在刘府的花园凉亭中，与刘永诚品茗聊天。
她穿着一身粉色对襟窄袖衫，下身搭配的湖色八幅流仙裙，在满园春色的映衬下，更显娇柔明媚。她似乎与刘永诚认真攀谈着什么，心情认真而老实。
朱见深不由得痴了，半天愣在原地，挪不动脚步。
照旧笑吟吟的刘永诚先发现了朱见深一行，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就要原地跪下。
方元芷顺着刘永诚的视线看去，很快也看到了朱见深。
她惊愕难耐，可也照旧快速去扶着老迈的刘永诚，一同跪了下去。
朱见深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亲手把刘永诚扶了起来，又与方元芷一同把刘永诚扶上了轮椅。
方元芷待刘永诚坐好后便要遁走。
朱见深却喊住了她：“方女人，朕想与马儿太监一同走走园子，还请方女人带路。”
方元芷不敢看他，眼神求助地看向刘永诚。
刘永诚笑了，眼尾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开。
“元芷，来帮咱家推轮椅。”
方元芷无奈，只好去推轮椅，却被朱见深抢了先。
“方女人代朕侍奉马儿太监一月有余，朕心甚慰，也该朕略尽绵薄之力了。”
方元芷无语。
我明明是钱太后派过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倒是挺会自揽劳绩。
朱见深推着轮椅上的刘永诚在花树间漫步而行，方元芷略落后一步，其他内侍、侍卫等老远随着。
朱见深没有说话，刘永诚倒是发话了：“皇上亲自推轮椅，真是折煞老奴了！”
朱见深态度老实，微笑道：“马儿太监乃真英雄。朕自幼听闻您的劳苦功高，今日能效微力，乃是朕之幸事。”
方元芷微嗤，拿得起放得下，倒是收买人心的妙手！
刘永诚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语气里少了许多敬重，多了些许亲切和感动：“皇上今日登门，可是有什么要事？”
朱见深也不藏掖：“如今朝堂之上正在重点讨论盐政毛病，户部推出了十条鞭法。只是这第一条即是断人财源的大事，怕是要冒犯一大帮权贵。”
顿了顿，朱见深才道：“御马监的李棠，乃是盐政松弛的始端。若是能拿他以儆效尤，自然事半功倍。只是此事若无马儿太监支持，朕也欠好贸然下手。”
刘永诚缄默沉静了一会儿才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不操之过急。
皇上要动李棠立威是好事。只是这样就把皇上推到了最前方，反而落了下乘。
我们内官前程本该系于皇上一身。
李棠投奔孙家，本就坏了规则。早该清理。
只是皇上不必把他和盐政牵扯到一起，省得反抗力度太大。
那个钱喜，皇上既然想用他，不如让他使使手段，洁净利落地解决了李棠，既到达了目的，也掩护了皇上，盐政落实也不会反抗太过猛烈。”
朱见深有些惊奇，也有些感动。
盐政的“十条鞭法”动的都是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要落实一定困难重重。
他本想大刀阔斧地干一场，刘永诚反而实时提醒了他。
刘永诚怕自己的话天子听不进去，又增补了一句：“你可知道，当初土木堡之变的泉源是什么？”
“是先帝急于纠正九边毛病，动了边关守将的利益。”
“是啊。毛病在那里，也不是一天形成的，要纠正就得花些耐心。”
“朕受教了。”
方元芷好奇地瞥了一眼轮椅上鹤发苍苍的老人。
他宛如尊长一样淳淳教导，劝谏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如沐东风，接受起来容易了许多。
她也有些感伤朱见深的虚怀若谷、礼贤下士。
年轻人通常会有几分气性，未必能虚心接受别人的意见，他倒是从谏如流。
朱见深和刘永诚又聊了一些此外，基本上都是各地的镇守太监、监军太监的任用、选拔和升迁罢黜之事。
方元芷这才意识到，全国各地、各军中的太监，都是由御马监派出。
如果说司礼监是宫廷内相，御马监看来就是宫廷内将，一文一武，配合辅佐天子统治天下，免得皇权旁落。
她又有些郁闷。
这些都是秘密要事，他们两人密谈就是了，何苦拉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在一旁当配景墙？
若是转头有什么消息泄漏了，怪到自己头上，自己还不是得喝一壶？
想到这些，她故意放慢脚步，落在了后面。
朱见深很快就意识到了，他停下脚步，转头等她。
方元芷无奈，也只好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刘永诚自然看出了朱见深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今日来找自己虽然确实有正事，但很显然心思大头都放在身旁的这位方女人身上，连自己提的那些人氏，他也只是含糊地应一声，没太往心里去。
刘永恳切里暗叹一声。
所谓英雄惆怅美人关。
自己这位暮年英雄，看到眼前的方女人也会生出欣赏之心，况且是年纪轻轻的天子。
幸亏多日相处，他也知道这位方女人心思规则，并非奸猾之徒。若是能提点一番，让她成为天子身边的一大助力，倒是一件美事。
他刘永诚再能干，也没几年好活。若能再给天子身边选拔几小我私家才，等去了黄泉地下，也可以对太宗天子毫无愧疚地说一声，自己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