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阳关三叠
徐淳气质沉稳，举手投足间又矫健敏捷，很显然也有功夫在身，与英姿飒爽的方元芷倒是很登对。
“徐令郎可曾有什么功名？”朱见深想赏个什么官给徐淳，方元芷以后就是官太太了。
“草民是成化二年的进士。”徐淳确实有意出仕。像他这样的进士不少，可有单独面圣时机的人并不多。
之前他一直制止面圣，是因为拖着逐月盟这个大累赘，基础不行能入仕。反而因为他去考了进士，袒露了身份，找上门来的对头越来越多。
朱见深对徐淳有些另眼相看了。
这么年轻的进士并不多见，还能文能武，就更出类拔萃了。
能文能武的优秀青年，女孩子为他倾心，实属正常。
朱见深端茶送了客，心里却安宁了不少。
最近这段日子，过得跌宕起伏又安宁祥和，让他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明天又要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他有几分留恋，也有几分遗憾。
第二天一大早，朱见深乘坐马车出了门。
他撩起车帘，转头看看方家的大门，心里微微叹息。
方元芷最终照旧没有来送行。
今后一别，或许不会再有晤面的时机。
放下车帘，有笛声响起。曲调悠扬一波三回转，居然是《阳关三叠》！
朱见深呼吸粗重了几分。
他伸手抓住车帘，却没有再掀开，手指因为用力，指尖有些微微发白。最终，他照旧徐徐松开了手。
她终究照旧不会对自己无动于衷！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他靠着座位后背，微闭眼睛，尽情享受笛声中的离愁别绪。
心里却似乎被淋上一阵热汤，绵绵延延，酥酥麻麻，温暖又略带忧伤，另有股说不出来的欢愉。
笛声渐远。
朱见深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奢望的并不多。有这片刻的温暖和欢愉，就足以照亮他以后的日子了。
见到杨宗后，朱见深迅速下了几道圣旨：
原兵部侍郎兼太常卿商辂官回复职，再入内阁，敏捷赴京就任。
翰林院修撰罗伦官回复职。
少詹事孔公恂官回复职。
杨宗听闻旨意，立即领会到了精髓：皇上已经获得了江南文臣的支持；对于势力不行小觑又作壁上观的江西派也在拉拢，对于以李贤阁老为首的北派文臣也没有放弃。
江南一行，皇上看来大有收获。
朱见深立即单独召见了杨宗。
“先帝在时，常夸赞兴济侯杨善忠勇有谋，当年于也先大营带回先帝，于朕也是有大功。朕一直记挂着杨侯爷的膏泽，去年将朕的妹妹崇德公主驾到杨家，也是想与杨家继续杨侯爷与先帝君臣相知的韵事。”
杨宗大汗淋漓，连忙跪地请罪：“微臣辜负皇上期待，还望皇上降罪！”
杨宗自然明白天子对自己的拉拢之意。去年九月，崇德长公主还没及笄就被天子赐婚嫁给了自己的宗子杨伟，大有倚赖信重之势。
此次出巡，皇上遇到危险，自己有不行推卸的责任。
杨宗并非武将身世，担任武职本就有些吃力。自从成化元年李贤夺了他的兴济伯爵位，他对李贤等一干文臣深恶痛绝，行事间自然而然就偏向了会昌侯孙继宗一方。
朱见深去年把崇德长公主嫁给自己家儿子，并未彻底拉拢杨宗。因为先帝另有好几个皇子呢，不管谁登了基，他们杨家都是皇亲国戚。
所以此次天子出巡，他虽是宁静方面的主要卖力人，却打着作壁上观、两不相帮的主意。
厥后扬州知府罗大人、另有苏州卫千户方励半劝诫半威胁的话语，才让杨宗彻底清醒。
他猛然意识到，天子若是出了事，文臣们肯定会要了他的命来顶锅，会昌侯孙继宗未必会帮他。否则，孙家在锦衣卫中任职的人手那么多，为什么不派人随行呢？
想通了关窍，杨宗也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天子返京的行程仔细计划部署，务必做到谨慎无虞。
方元芷第二天才听说徐淳昨天来过家里，却没见自己就走了，心里惆怅得难以复加。
自己在他眼里，在他心里，真的丝毫都不重要吗？
方元芷在家休息了几天，就去了城外师父的庄子上，跟师父专心学习制毒解毒，偶尔去钱塘的三家医药堂看看疑难杂症。
有了事情可做，心里的痛苦和伤心就暂时被忘却。
一晃泰半个月已往，方家迎来了新的客人——南宁伯世子毛文。
毛文是个二十来岁的英武小伙子，笑容辉煌光耀，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那一口的明白牙。辉煌光耀的笑容配上又大又白的牙齿，令人初见就大生好感。
方元芷的外祖母拉着毛文问东问西，家里什么状况，有没有立室，有没有子女都旁敲侧击问了个遍。
最后，外祖母兴奋地一拍大腿，命人赶忙去庄子上叫回方元芷。
外祖母先和方元芷私聊了一番，眼神中难掩兴奋：“我都探询清楚了，那南宁伯世子家里人口简朴，只有祖母和母亲，他一直忙着跟父亲征战，还没来得及娶妻，也没有庶子庶女，模样也好，性格爽朗，毛家和你们方家又是世交……”
方元芷听了半天，终于听出来外祖母是想给自己拉拢南宁伯世子毛文。
她哭笑不得，徐淳还在半空中挂着呢，又来个毛文，算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恶念一起，低头做怕羞状道：“祖母，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还能嫁给别人吗？”
外祖母无所谓隧道：“心里有人算什么。除非失了身子……”
说着，外祖母突然一瞪眼，心情严肃地上下审察方元芷：“你，你……”
方元芷知道外祖母想歪了，想问她和徐淳有没有过男女之事。她偏偏一歪头，狡黠笑道：“我去见南宁伯世子啦……”
算是给外祖母留了个悬念，让她费心猜去。
外祖母心里七上八下，如遭了油煎，日夜不得安息。若是元芷这傻丫头不知轻重和徐淳有了男女之事，日后还怎么嫁人？除了嫁给徐淳，就只有去做尼姑了！
思虑再三，外祖母借着给老父亲做寿的由头，亲自去了趟苏州，和顾夫人关上房门嘀嘀咕咕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