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又上心头
邢知府浅笑看了看几口还在熬煮药材的大瓮，捋了捋髯毛道：“忘川，你们徐家果真人才济济，连看病都能想出这种点子……”
徐淳目光扫过正在聚精会神给病人切脉的方元芷，笑道：“大人过奖了。这位是我们徐家的亲戚，方家子弟在此坐诊。上次救了宋大人性命的就是他。”
邢知府好奇道：“哦？认真是他？”往诊桌四周走了几步。
方元芷放下病人的手腕，起身行礼道：“草民方元止参见大人。”
邢知贵寓下审察一身粗布衣裳的方元芷，见她脸上蒙着布，便笑问：“你就是上次替宋大人医治的小医生？”
方元芷笑道：“上次是草民误打误撞，恰好蒙对了症状，实在不知道救的是朱紫……”
邢知府点颔首，没再多说。
方元芷向徐淳行礼：“三舅舅。”
徐淳微微颔首，便随邢知府继续往前走了。
方元芷看着一众人慢慢走远，终于长吁了口气，坐下继续看病问诊。
又过了几天，虽然还偶尔下雨，雨水终究没下太大。苏州城外的灾民也慢慢散去，逐渐返回家乡。
据青山探询消息说，这次洪灾一是上游长江水位猛涨，突破堤岸淹了苏州，二是太湖下游的吴淞江因为淤塞，泄洪不力，导致苏州府多处受灾严重。
十多天前邢知府已经派人去疏通了淤塞，也联合松江府一起沿途巡视吴淞江沿岸，洪水慢慢褪去。
青山还道：“听闻是徐家三舅爷力劝知府大人去疏通吴淞江，没想到他照旧个治水行家……若是朝廷多一些这样的人当官多好，每年要少淹死不少人……”
方元芷苦笑。
自己和徐淳一起被洪水冲走，一路同行，从未想过洪水治理事宜，他一个商人，还费心这些事？
青山看了看方元芷又道：“去疏通河流的就有咱们老爷千户所的士兵，老爷带他们去沿江通淤，一直通到了松江府地界。”
方元芷皱眉道：“你把我被洪水冲走的事告诉我爹了？”
青山赶忙辩解：“小人也是担忧少爷安危！您和徐家三舅爷都没了踪影，小人心里不踏实……”
方元芷有些无语，却也不能责怪什么：“你快去探询探询，我爹他们平安回来了没有？”
青山笑逐颜开：“已经回来了，还在北城门在戍守巡逻呢！”
方元芷他们的义诊桌设在西城门外。
方元芷松了口气。
在洪水中通江河的淤塞是件危险至极的事。她担忧方励会遇险。
随着灾民的散去，方元芷在城外设立义诊就没什么须要了，她回了济民医药堂。
苏州城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状态，喧闹又不杂乱。
那些洪水和灾民带来的泥泞、哭喊，被几场雨水冲刷后，统统消失不见。
方元芷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被洪水冲走过，已往的境遇似乎就是一场梦。
青山禀报：“房东问三个月后还租不租屋子？如果不租，他就要另外寻租户了。”
方元芷苦笑，原来她和房东说好租一年的。预计是房东见她这样大手大脚，免费问诊免费送药，怕她收不回来房租钱故有此问。
她原来也想关店回钱塘。
可如今觉得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只为免费看病问诊，又觉得关掉医药堂有些可惜。
此次回了钱塘，以后再来苏州，预计就会很少。
想了想，她让青山去回房东：“不租了，等六个月期满就退租。”
坐堂医生钟光才找上了方元芷：“可否换个位置开医药堂？城东的房租自制，租个小些的店面，一个月大部门租金可以省下来……难得打下了名声，就这样放弃了可惜……”
方元芷暗笑：“怎么你一个打工的比我这老板还紧张医药堂？”
她瞥了一眼进来添茶水的橙红，发现橙红在她注视下躲开了眼神，耳朵微微发红。
这是什么情况？
方元芷惊奇。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小钟医生，年轻的小钟医生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微微咳嗽了一下。
方元芷内心大叫：“怎么回事？这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相互看对眼了？！”
不外，橙红不是她的丫鬟，小钟医生也只是临时受雇于她，她管不到他们头上。
方元芷说道：“这事我再想想。”
过了几天，临近天黑，小钟医生下了班，方元芷正要关门，却看到门外站了一人，长身玉立，一袭灰色道袍，鬓若刀裁，正是徐淳。
方元芷脸上忙堆起笑容：“三舅舅，您来了，要不要进来坐坐？”
徐淳往她身后黑黢黢的大堂看了一眼，淡淡说道：“不必了，就在这说就行。”
他上下审察了一番方元芷。她依旧是一副男装妆扮，身上依旧是一身青色细布直缀，之前苍白的小脸已经恢复了莹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都能照出人影。
“我来看看你恢复的如何，腿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已经完全好了，一点事都没有，您家的金疮药效果极好！”方元芷似乎怕他不信，还出了门，站在门口蹦了几下。
徐淳点颔首，顿了一会儿说：“我要出趟远门，有什么事，你就让橙红去找我母亲，找柳管事也行。”
方元芷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您要去哪里？”
徐淳目光扫向街面，随意说道：“去趟福建，可能一两个月才回来。”
方元芷点颔首，又说道：“您等我一会儿！”
她跑进内院，四处找了找，把青山刚给她买的一小篓零食拎了出来。
想了想，又进屋把橙红前一阵子给她父亲方励缝制的一件细布直缀翻了出来，也顾不得找块布包上，跑出了大门。
徐淳还站在街旁等着。
方元芷犹豫了一下，照旧把手里的零食篓和衣服递了出去：“我这比力简陋……没什么好工具，给舅舅您带上，路上或许用得着……”
徐淳瞥过她堆着假笑的脸，照旧接过了物品：“多谢。”
徐淳转过街角，才感受那股似乎粘在自己后背的目光消失了。他上了马车，翻了翻零食篓，瓜子，鸭脖，鸡爪，花生，嘴角微翘：看来够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