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说实话

　　他说这话时不光一点都不怕羞，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副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样子。

　　“我……”

　　奚岄勉强起了个话头，却堪堪停住了，因为……这被他说中了。

　　每次检查完圣果的情况，她都情不自禁地会看他几眼——他这张脸很难不让人注意。

　　她努力维持镇定，让自己看上去坦然一些，随口开始胡言乱语：

　　“要不是你迟迟不传召，我至于泰半夜偷摸溜进来吗？”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拘着那些破规则了，直言道。

　　他见状脸上的笑容愈甚，起身和她面劈面站着，朝她步步紧逼。

　　“你偷偷溜进来，却又什么都不做，是为了什么？”

　　“虽然是……为了君上的龙体安康，来请平安脉……嗯对。”

　　她随口胡扯着，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体内有圣果的存在，否则就乱套了。

　　“真的？”

　　他眯了眯眼，有点不信，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一会儿，甩了甩衣袖又坐回了藤椅上，脸色看上去不太兴奋。

　　“那奚太医可真是尽忠职守的好太医。”

　　他幽幽道，眼神中的笑意此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贯的云淡风轻。

　　“之前是朕不明白惜才，让你在太医院如此清闲，埋没了这一身本事——”

　　奚岄猛地抬头看向他，双眼中暗含着灼烁，里面满是希冀。

　　看来他也不是那么不行理喻，就冲着他最开始能留下大升的那一批归降的医士，就知道他断然只是疑心重了些，对于精通医术的人才那肯定是倍加珍惜的。

　　“从今日起，你每天来给朕请脉。”他继续道，口气极为平淡，是他平时和下属讲话的语气。

　　看来他适才果真是在试探她！

　　奚岄心中暗自窃喜，幸亏她谨慎，才没着了这多疑的家伙的道。

　　“下官一定不负君上所托。”

　　她转眸一笑，这几天悬着的心终于在现在放下了，敬重地行了一礼。

　　“一日请三回。”

　　某人淡淡增补了一句，似乎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般自然。

　　奚岄捏了把汗，想骂人又不知如何开口，闭了闭眼耐心道：“君上，倒也不必……”

　　“有须要。”他抢过话头，突然把手中的那颗夜明珠递到她眼前，“不是你说心系朕的龙体，那定是得时时刻刻不能松懈。”

　　奚岄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见他徐徐把夜明珠放到自己的掌心，这次倒是循分多了，连一寸肌肤都未曾有接触。

　　“赏你了。”

　　他眉眼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对这破珠子没什么兴趣，但看在是御赐，她照旧郑重地收下了，按规则谢恩，然后识相地自请告退。

　　“来都来了，不如请个脉再走。”

　　他倒是很自觉，把袖子一挽，手搭在一旁的方桌上，然后挑着眉看她。

　　“难不成，你今夜还计划翻墙进来？”

　　奚岄的目光在他的脸和手之间转了几转，很想反驳他，仔细一想竟觉得他说得也有原理，但总觉得他一副没安美意的样子。

　　刻板印象，对。

　　奚岄吐出一口气，上前几步，在他右手边的另一把藤椅上坐下，开始仔细替他诊脉。

　　按理来说这几天他的状况一直不错，圣果在他体内循分得很，被她控制得十分稳定。

　　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停止对凡人躯体的抵触，暂时宁静共存，等到他历劫乐成，回归仙体的北溟熠自然会将圣果重新收服，化为己用。

　　手指才搭上去，略微一探，奚岄就蹙起了眉，觉察有些差池劲了。

　　她用来替他抑制圣果的那股力量，今日变得格外杂乱，上蹿下跳的，在圣果四周乱转，像满地撒欢的小猫小狗一样欢脱。

　　“这——”

　　她难得在给人看诊时面露难色，抬头看了眼劈面悠闲自得的人，一时间有点语塞。

　　“怎么了？有什么差池吗？”

　　他话是这么说，可照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在谈论别人的事一样漫不经心。

　　奚岄敛了敛眸，和他也说不明白，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施术重新调整那股力量，她决定先搪塞已往。

　　“没事，君上的身体一如既往地康健。”

　　她虽然知道自己在说胡话，究竟他不久前才差点一命呜呼，不外每个帝王都惜命得很，得时常听这些话，才气让他们放心一些。

　　“有话直说，别遮遮掩掩的。”

　　然而，他似乎一点都不爱听这套，眼中带上一些冷色，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多有不满。

　　果真！这疑心重的家伙总爱刨根问底，不给他说出点什么病，他才愿意善罢甘休。

　　奚岄咽了咽口水，在脑中里酝酿了一番说辞，计划给他说一堆病理知识，让他听得云里雾里，然后碍于听不懂就能止住这个话题，不再问下去。

　　“君上的——”

　　“你最好说实话。”

　　某个没礼貌的家伙打断了她的输出，出师未捷，她很快败下阵来。

　　他似乎会读心术一样，盯着她，若有所思又看透一切的模样，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夜明珠上，又懒懒地抬眸盯住她。

　　这意思再明显不外，看来，他整个诊脉这一出，是为了想听这些——所谓的实话。

　　这能说吗？这虽然不能说！

　　所谓天机不行泄露，事关你自己的历劫大事，你小子好奇心为什么那么重！

　　她脑中飞快运转，想着该如何顺利把他搪塞已往，头一回急得额前渗出了薄汗。

　　“欠好说？”他的手指缓慢地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是在敦促她。

　　“那好——”他突然站起身来，长叹了口气。

　　奚岄眉心一跳，不问了？可以不说了？

　　“那你这个正五品御医也别做了，明日朕就下一道旨——封你做朕的正五品秀士，如何？”

　　什么？？

　　话音刚落，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奚岄原本克制的心情和仪态，在一瞬间泛起了裂痕，那叫一个花容失色。

　　行，这招简直绝杀——

　　她的音调蓦地提高，差点要破音：“君上三思！我说我说！”

　　一切都好说，在太医院当牛做马都行，入后宫不行，她奚岄今生，最恨被人像玩物一样圈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