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盟友
夏冬春眼中划过一丝恼恨。她怨恨华妃，更怨恨皇后，但她通通不能说，皇后找来的教习姑姑比她在家时的那位教习姑姑要严厉得多，稍有差错就是一顿手板，几个月下来，她初入宫时的气焰是一点不剩地被消磨光了。
听得安陵容如此问她，夏冬春骤然生出一份委屈，但又硬生生忍住了：“多谢容常在体贴，嫔妾一切都好，只是初入宫时不懂事，尽闹笑话。”
安陵容眼神柔软，起身徐徐拉住她的手，说道：“刚进宫那会儿，各人都是不懂事的，你不外是性子直爽了些，又不小心掺和进了皇后娘娘与华妃娘娘之间，被推出去做挡箭牌了而已，否则，以你的性子、你的样貌，怎的会不如沈眉庄她们。”
夏冬春唰的一下就掉了眼泪，呜咽着怎么也止不住，她实在是觉得安陵容这话说进了她的心坎儿里。
“我知道，夏家将门，你上头一连三个哥哥，各个骁勇，你是幺女，肯定是夏大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小娇养，入宫后又被人有心利用，到如今这幅模样，实在是冤了你。”安陵容声音轻缓，似是带着一分蛊惑，如哄睡的呢喃一般，声声钻进夏冬春心里，“我们新进宫的，莞朱紫与沈朱紫是自幼的友爱，谁也插不进去，富察朱紫又家世显赫，未必瞧得上我们，淳常在又……年纪小，剩下的便只有你我二人。”
夏冬春一阵哭完，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听着安陵容如此道来，字字句句都是为她考虑，一颗心马上偏向了她。
好歹也在皇后跟前听过不少话了，她哪里还听不出安陵容的意思，忙回握住安陵容的手，急急遽就说道：“容常在若是不嫌弃我，我自当追随。”
“好。”安陵容露出一抹笑容，伸手轻轻略过夏冬春的脸，拂去她的泪，“眼下你已入困局，需静待时机，等到入夏，我们就有时机了。”
“入夏？”夏冬春不解。
安陵容笑笑，没有直接回覆，而是问她：“你可会骑马？”
夏冬春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从小就被父亲带着练马，骑术一绝！”
“那你可知道，当年华妃初入王府时备受皇上痛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善骑术，先帝举办木兰秋狩时，华妃总能压过皇后陪在皇上身旁，独宠一身。”安陵容说起往事，“你与华妃同是出自将门，都是爽朗的性子，学不得那些小家子气，你该发挥你的优点才是。”
夏冬春眸光闪烁，似是终于找到了偏向。
安陵容也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夏冬春才小小握拳，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向安陵容：“我听你的。”
“好。”安陵容颔首，“眼看着夏天不外三四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你定要好好的调治自己，可别到时候照旧这般憔悴。”
老实说，能够在选秀时，被皇上一眼瞧见而且选中，就说明夏冬春长得并不算差，五官大气且明艳，和华妃差不多的气势派头，只是性格过于张扬，硬生生将这份美丽给打了折扣——别看华妃跋扈，她在皇上面前可做足了规则的，夏冬春亏损也就亏损在这里了。
送走夏冬春，已是深夜，安陵容才回到寝殿浅浅眯了一会儿。
才躺下一会儿，就听见外头一阵消息，内务府的黄公公带着一拨人忙慌慌地走进碎玉轩，一面陪罪一面贺喜：“皇上身边的苏公公天没亮就让人来传话，说是让小的们赶忙着来给莞朱紫拾掇拾掇寝殿，一应啊，得凭据民间大婚时的喜庆习俗来部署。”
浣碧和流朱同时露出喜色，连忙让黄公公带人进主殿。
一番咚咚当当，安陵容也睡不着了，翻身起床，点灯看书。
重来一世，她知道没文化是很容易在这后宫亏损的，即即是勉强识得几个字，若不多明白一些，日后也会慢慢后继无力，所以她闲来除了刺绣外，更多的时候就是念书，如今已经读完三字经和百家姓了，最近正在看诗经。
外头浣碧的声音尖尖地传进来：“民间撒帐，用的可都是丰满圆润的好果子，稍稍干瘪的可都不能用，快捡出来丢掉！哎呀，这被子叠放也是有考究的，可别乱放……”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莳萝拿了衣裳来给安陵容披上：“可是吵着小主了？奴婢去说一声，让他们行动轻些。”
“不必，我觉着身子已经许多几何了。”安陵容摆摆手，示意莳萝不用披，“原本就计划今日去面见皇后的，早起一些也好过迟到，横竖我也睡不着了。”
莳萝看了眼窗外，有些忧心：“奴婢瞧着，莞朱紫这得宠的架势可不得了，还不知道华妃如何记恨在心里呢，小主当日不外是得了个封号，就惹得华妃那般不兴奋，硬是把您撵出启祥宫才作罢，莞朱紫可比您其时得宠愈甚，怕是……”
安陵容放下手里的书，说道：“今晚，预计许多人都睡得欠好。”就连沈眉庄也是，前世是顶着个黑眼圈来找她的。
再怎么姐妹情深，怕也是心有芥蒂的。
眼看着天亮了，安陵容拾掇一番准备出门，一抬头就碰见了浣碧招呼人涂椒墙，遇着她了，也不行礼，一个错身就进了主殿，高声叫着小允子：“这椒墙另有一半没涂完呢，小主这就要要回来了，你赶忙去拦着小主，往御花园里走一圈，晚些回来，好让我们准备妥当些。”
小允子哎了一声，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莳萝有些生气，被安陵容轻轻拍了拍手臂，主仆二人缄默沉静地走出了碎玉轩。
身后，流朱有些过意不去，拉着浣碧说道了几句，被浣碧一扭头甩开。
小允子手脚快，紧赶着甄嬛出景仁宫前就到了，见她出来，一个错身跳到跟前来，吓了甄嬛和崔槿汐一跳。
崔槿汐疑惑：“小允子，这个时辰不在宫中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小允子二话不说先行了一礼“奴才先给小主贺喜。”
崔槿汐笑骂道：“猴崽子，大老远的跑来讨喜，回去少不了你的。”
“姑姑这回可是错怪我了，奴才是衔命来的，请小主暂且别回宫。”小允子说道。
“这是为什么？”甄嬛有些奇怪。
小允子故意不说缘由，只引着甄嬛去御花园：“小主先别问，请小主往御花园里散散心。”
甄嬛虽是不解，但她初侍寝，又得了皇后赞赏，心情正好着，瞧着小允子也不是藏着坏事情的样子，便也顺着他的意思，一路往御花园去了。
正巧她们离开，后脚丽嫔和曹朱紫就来给皇后请安了，跟在丽嫔身边的康禄海借口肚子不舒服，紧随着甄嬛的脚步也朝御花园跑去。
曹朱紫一瞧便知道他是打的什么主意，开口提醒道丽嫔：“这康禄海虽跟了姐姐，可这偷偷摸摸的毛病却一点也没改呀。”见丽嫔没听出言下之意来，复又说道，“姐姐美意性，这背弃旧主的工具，换作是我，那是断断不敢用的。”
丽嫔这才听出差池劲来，转头看了一眼康禄海急遽跑开的身影，立时带着人跟了上去。
御花园里，百花竞相开放，安陵容扶着莳萝的手慢慢地走着，时间还早，她也不着急，却是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的石子路上窜了已往，微微辨认了一番：“莳萝，那个可是丽嫔身边的康公公？”
莳萝也看了一眼，点颔首：“还真是，小主真是好眼力。”
康公公就是原先甄嬛身边的首领太监，年下时求了丽嫔，巴巴地要到启祥宫里去当差，好容易已往了，却是被一群小丫头使唤，其时，就连豆蔻都被翠柳打过招呼，说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指使他们去做。好好一个首领太监，过得还不如一个小太监。
安陵容眼珠子微微一转，带着莳萝在一旁桃花树后面躲了起来，直觉告诉她，等下怕是有好戏可看。
果不其然，康禄海追上甄嬛的脚步，将她拦了下来，笑得一脸谄媚：“奴才参见莞朱紫，朱紫万福金安。”
甄嬛看了眼崔槿汐，神色瞬间变了一变，语气平平，似是提醒崔槿汐这么小我私家，又似是告诉自己这小我私家是谁：“是康禄海。”
“小主还记着奴才呢！”康禄海马上笑开了花，忙颔首哈腰。
“康公公好早，怎么没随着丽嫔娘娘？”甄嬛疏离地和他拉开距离。
康禄海马上笑容一顿，强撑着说道：“丽嫔娘娘和曹朱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奴才知道小主回宫要路过御花园，特在此期待。”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但甄嬛只当听不懂：“你家丽嫔娘娘有事要你交接？”
康禄海尴尬地笑了两声：“不是、不是丽嫔娘娘的事，是、是奴才私心里有事想求小主……”他想了想要怎么开口，“奴才听说小主晋封为朱紫，一心想着给小主请安问好，没措施，差事太多，皇上又下了旨，不让扰了小主静养，奴才我就盼星星盼月亮，盼得脖子都长了，总得给小主请安，心才安不是……”
他越说越顺溜，眼瞅着就快把自己说哭了，也没见甄嬛有半分动容，心里马上有些着急，搜肠刮肚地想说些什么，却见甄嬛不耐烦了，忙把自己的心思一溜地说出来：“您要是不嫌奴才蠢笨，只要您一句话，奴才愿意侍奉小主，万死不辞。”
康禄海说得恳切，甄嬛却不敢相信，当初可是他说什么都要离开碎玉轩的，再想回来必是不行能的事情。
安陵容站在后面，看着丽嫔和曹朱紫带着人已经泛起在了转角处，又将自己藏了藏，却是没藏好，引起了曹朱紫的注意。她也不慌，平静地对着她一笑。
曹朱紫微微一愣，也是垂眸一笑，便收回了视线，全当没看见她。
这边丽嫔已经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去：“好啊，原来你偷偷摸摸装肚子疼，跑了出来，就是为遇到了旧主？！”
康禄海吓得立马跪了下去。
甄嬛与二人见礼，未见半分惊骇之色。
丽嫔冷哼一声：“莞朱紫还知道行礼，怎么的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听说最近皇上拨了不少宫人到莞朱紫宫里，怎么，莞朱紫身边的奴才还不够使唤的？竟瞧得上本宫身边这不中用的奴才。”
丽嫔眼神厉害，看得康禄海两股战战，不停咽口水。
“这话就说差了，承蒙丽嫔姐姐不弃，把康禄海召去伺候，既已是姐姐的奴才，哪里有我再随意要了去的原理。”甄嬛是说什么也不愿再要康禄海了的，客气了几句便要离开。
丽嫔冷冷笑了两声，客套地夸了甄嬛两句。身边的翠柳看着丽嫔脸色，斥骂康禄海，罚他掌嘴。
一声声的巴掌声传来，慢慢平息了丽嫔的怒火，曹朱紫又劝了两句，丽嫔又阴阳怪气了几句，才走了。
曹朱紫倒是没再随着她一道走，同甄嬛作别后，一个转角走到安陵容面前来，笑道：“容妹妹身子可大好了？”
安陵容笑着对她一礼：“劳曹姐姐记挂，妹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许久不见妹妹了，姐姐也是想你想念得紧。”曹朱紫拉着安陵容的手，面上一派亲昵之色，“温宜很喜欢你先前送的布偶，得空了，再来姐姐宫里坐坐。”
安陵容眸光一闪，随即笑着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