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生门
感受到李鹤飖冰凉的指尖在自己无法转动的脖颈脸侧上下重复摩挲，黎芊音的身体有些僵硬，随后恶狠狠地开口：
“既然现在你让我无法御蛊，那我御你如何？”
“嗯？”他浓眉一挑，愣了片刻。
李鹤飖俯下身子，大手一伸，钳住她的小脸，拉到自己眼前，坏笑道：
“好啊，虽说本王向来不近女色，但瞧着今日时辰不错，不如就在此地，自制你了。”
二人急遽的呼吸庞杂交织。
“不止女人，想从何御起？”
正当他一脸玩味地调笑时，黎芊音聚炁一震，将那三根银针从心口处逼了出来，“叮”得一声弹在墙上。
她扣住对方覆在自己脸上的手，顺着手腕用力一扭。
李鹤飖吃痛，慌忙松开。
不等他再次脱手，黎芊音一掌击在他的肩上，推得他接连退却八九步。
“黎女人果真有两下子，”他稳住身形，一手掀翻酒碗，扣在桌子上，“只是女人不知道吧，这酒里添了些小玩意，我同你们可汗议事，你就在一旁乖乖听着即是。”
她一怔，只觉得全身的经络骨头都软了下来，不经瘫坐在地，有些呼吸困难地喘着粗气。
李鹤飖不敢再去看黎芊音险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心情，冒充镇定地回神，拿起另一个酒碗替自己满上：
“平州卢龙节度使卢文用下有二子，宗子卢纶，次子卢纪，非一母所生。”
“宗子卢纶是其原配所出，虽自出生生母便撒手人寰，但理应子承父业。而次子卢纪之母却是辽丹先帝之女嫁已往为继室，也是可汗您的长姐，身份尊贵。”
“若是您，计划叫谁继续大统？”
他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平州宗子卢纶只会舞文弄墨，侄儿卢纪顶天立地又有雄才简陋，乱世之中自然是由他来继续。”
耶律德谨不假思索道。
“可汗此话差矣，卢纶虽不擅长作兵领将，却有一颗仁心，这也是同他父亲最相像的一点，卢文用自然也偏向此子——”
“我此番前来虽为阻平州黎民生灵涂炭，但也志不在此，若可汗肯退一步，我便可保平州次子卢纪坐上首位，而那时平州城内，不都是可汗的人了吗？”
李鹤飖垂眸侧耳，听到营帐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与微乎其微的抽刀声。
“哈哈......”那辽丹可汗朗声大笑，将手中的酒碗重重地掷于桌上，“中原人，我记得你们有句话是什么来着？哦，「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原来如今在这倾天权势面前，也是一个个的为利相争、掉臂后患，不惜勾通外族——翊王殿下，如此看来，你同那李亶又有何划分？”
五日前，十字门李尘进将军也曾登门造访辽丹。
只是他赴的，是辽丹太后——也是那个听说中为镇朝臣、断腕从殉的「地皇后」述律平之约。
「陛下料定，邺朝先太子李鹤飖不日定会再次去可汗营中请求和谈，若那时太后能助陛下杀了李鹤飖，那平州，我朝也不是不能拱手相让。」
李尘进摇着扇子，语气谦和却疏离。
「嗯？怎么将军说的同你们陛下的言辞有所收支呢？」
述律平虽已为太后，可却依旧风姿果决。
女人坐在太后软榻上，看着自己当年亲自挥舞金刀砍断的右腕，沉思良久。
「不是说助天子拿到平州，邺朝便会割让幽云十六州给我辽丹吗？」
李尘进沉思片刻，「太后误会了，拿平州同诛反贼，明白是两码事。」
「呵，如今翊王在平州内，挟卢文用以令卢龙军。若要攻占平州，必得先踏过李鹤飖的尸体，将军巧燕善变，本后说不外你，此事往后再议吧。」
那个白衣将军收起扇子，不急不慢地开口：
「辽丹王野心勃勃，太后似乎有些欠好掌控了吧，陛下愿助太后一臂之力，共扶新王上位。」
「只要太后杀了李鹤飖，什么都好说——」
李尘进向殿上的太后行了一礼：
「除了幽云十六州。」
可汗王账内，笼罩着一股剑拔弩张的可怖气氛。
那个自始至终默不作声的那位白衣男子突然幽幽开口，打破二人之间的僵持：
“殿下，”他在面前的矮桌上随手撒开三个铜币，“在下刚刚一算，这......”
“必安，有什么话直接说即是。”
李鹤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黑暗纳炁的黎芊音。
那个被称作必安的白衣男子，摇了摇头，闭眼叹气：
“艮卦生门隔离，若出此账，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营帐外杀机四起、干戈交织，随之冲进来一群装扮稍有差异的辽丹士兵，持刀将李鹤飖二人团团围住。
“太后有令，诛杀翊王。”
为首者刀尖指向李鹤飖的头颅，语气严肃。
“你们居然！”
耶律德谨大惊，看样子明显不知太后算计，起身大喝道：
“未经本汗允许竟敢持刀擅闯王账，你们眼中另有没有我这个王？！”
“可汗，非臣等无礼，只是太后恐您思虑过多误了先机，便只能先斩后奏。”
士兵将领一手持刀，另一只手贴在胸前，向耶律德谨随意颔首行了一礼。
再看李鹤飖，照旧一副漫不经心的矜贵令郎模样，拿起面前酒碗，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那将领见他此态不禁愠怒，无视耶律德谨的警告，向前径直走了两步：
“杀。”
长刀出鞘，寒刃狠厉，冲着李鹤飖二人斩来。
李鹤飖食指一敲桌案，那一双银筷便落入他手中，随后他抬手一挥，银筷似乎利刺匕首一般，将两位将士穿肩钉在墙上。
“别愣着了，一起上吧。”
他勾唇，嘴边淬了毒似的的笑意转瞬即逝。
那士兵首领马上觉得有些差池劲。
很快，这种不安便得以验证。
那个角落里中了毒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抱着剑看戏一般倚在墙上。
“可汗大人，可以收网了。”
黎芊音一脸的意味深长。
未等述律平手下的将士再次还击，只听到一阵训练有素的军队声，将王帐密不透风地困绕起来。
“可汗，您……”
“哎呀，”白衣男子长眉一耷，语重心长，“我都说了，若出此帐，必死无疑，你们怎么还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