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交易
“杀了她。”
“李尘进,杀了她!”
李云窈死攥着身边女使的胳膊,恨意与惊恐夹杂着,失声大叫。
可那白衣男子却静静地站在那里,笑不达眼底地同黎芊音对视着。
“李尘进你在做什么?本宫命你杀了她!”
绯衣女子一把抽身世边侍卫身上的长刀,刀尖对着殿中无声坚持的二人,双手哆嗦地举着。
“公主,您注意身子。”
永定侯府赵冉夕终究是将门嫡女,缓过神上前,企图抚慰公主。
却不意李云窈长刀一甩,直接将她的长裙在腰部划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啊!”
在场来宾有男有女,虽然被殿内的局面吓呆了,但也不忘窃窃私议地议论几句。
赵冉夕捂着腰间破布漏出来的雪白肌肤,半遮半掩掉臂侍卫阻拦地飞驰出门。
“公主,臣说过,不要动这些污秽之物。”
李尘进走到公主面前,眼神依旧看不透。
他俯身拨开那闪着冷光的刀刃,从女子娇弱无骨般的小手里接过刀柄丢在地上,温声道:
“公主惊惧太过,朱邪骨,带公主下去休息。”
许久,他收回视线,转身朝着殿中首位的坐席处走去。
“是,上将军。”
那位叫朱邪骨的将领直接一掌劈在李云窈的颈处,未等她将话说完,就把人带下去了。
“其他人也都散了吧。”
李尘进随意松散地挥了挥手,一群士兵立即将整个碎春园严丝合缝地围了起来。
这可不是普通的随身侍卫,而是刀口舔血的真将士。
少顷,殿内变得空荡荡的。
烛火不知何时熄灭了几根,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五官明明温润,眼里却染上阴鸷。
“叫你那侍女,也一同出去吧。”
他抬了抬下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江天珞刀已出鞘,却被黎芊音按住。
“天珞,出去等我。”
殿里的人都被清理洁净了,除了他二人,只有地上横着的一具具尸体。
“黎女人的武功,似乎不像是普通的招数。”
他端坐着,手里握着一只金樽,喝了一半的酒壶,摆在地上,而面前的桌案却早在刚刚打架时被劈成两半倒在一边。
这原本该是滑稽的局面,可他那周身气场,却依然典则俊雅。
“黎女人若是告诉在下,这武功师从何人,我便保你不被公主迁怒。”
“呵,”她冷笑一声,“将军好大的口气,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你拿什么作保公主的决定?”
“公主并非作恶之人,”提到李云窈,他嘴角浮起了几分温柔,“她不外是自小被宠大的孩子心性,哄两句自然就应了。”
黎芊音这时才注意到,这人手中一直摩挲的,是李云窈用过的金樽。
只见李尘进倒了杯桑落酒,薄唇贴上那杯沿处的朱红印记,细细地品了品。
“若是黎女人不想说也无妨,不如我们换个交易?”
“女人不是想知道昭南将军阵亡的真相吗?不如亲自去北境看一看。秦老先生对你颇为欣赏,你只要帮我给他递一封帖子,我便为你指一条明路,如何?”
“如此听来,倒也划算,”黎芊音投去探究的眼神,“只是将军是十字门的人,竟也背弃天子与我做交易,不知是何用意。”
他将手中金樽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足尖一点,转瞬来到她面前。
“女人会错意了,这本就是陛下的意思。”
李尘进撩起小半截衣袖,从手腕处解下一条浅蓝的方帕,半蹲下,盖在昭南将军尸首的脸上,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黎女人是智慧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平州原是邺朝疆土。先皇乃五朝十州第一战神,且两胜辽丹,以弱击强之巧胜也。可尽管如此,辽丹王照旧突破长城防线,占据了平州。
如今辽丹易主,其子耶律德谨由于得位不正,所以全心扑在笼络大臣一事中,无心治理平州,这块疆土便被徐徐地疏散于邺朝与辽丹之外。”
“所以,天子是想通过秦老去游说平州重新归顺邺朝?而那秦老心比天高不说,且早已远离世俗纷争,于是拒绝了?”
“女人神机妙算,听闻秦老离席时,还在对女人赞不停口,想必若女人肯资助,秦老多数也会松一松口。”
黎芊音闻言,倚在桌案前细细审察着对方。
当年父亲阵亡一事疑点颇多,她原本就是计划亲自去北境看一看。
这看起来简直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见她另有几分疑心,李尘进又放长了鱼钩。
“昭南将军虽追随先帝南征北战,是定国安邦的大元勋,可为什么另有一大批人说他是使得辽丹得以突破长城防线、从而长驱直下侵犯中原的罪魁?”
“可其时,辽丹王明白就是从平州西边的阴山至幽云地域绕道而行,也就是说,辽军压根没有同昭南将军一行有过交锋。”
“你父亲,就是个背锅的。”
“可既如此,你欠好奇吗?为什么你父亲的亲兵会全军淹没?”
“当初听说昭南将军被一把火烧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可为什么他的尸首会被抬到这里?”
“那个假尸体身上、可以证明他身份的玉佩是谁从将军身上取下来放上去的?”
“为什么需要混淆视听?”
“你欠好奇吗?发现假尸体的时候,昭南将军——你的父亲,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男人的声线柔软清透,可言语却似索命的无常。
“你还知道些什么?”
黎芊音上前走了两步,眼中情绪庞大,却不敢再看地上那具尸体。
不管是李鹤飖,照旧明霁,又或是眼前这个敌友难辨的白衣将军,他们都曾提起过父亲的事,可内容却天差地别。
甚至那块被李鹤飖还回来的玉佩,现在还在她的枕边放着。
“这些不外是我一面之辞而已,女人想知道真相,不如自己去北境问问永定侯赵将军。”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李尘进笑起来如沐东风,“在下是个纯臣,自当是忠君爱国,黎女人似乎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