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枯井
房中血光四溅，却空无一人。
李鹤飖单手掐住身后猎户的脖颈，徐徐收紧指尖。
他尽力克制住自己索了此人性命的激动，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逼供道：
“告诉我，人在哪里？”
“呃......”
猎户双手在半空中无力地抓了几下，强烈窒息的感受使他脑中一片充血，只得勉强发作声音以示求饶。
怒火冲天，似是觉察手下之人险些要命丧黄泉，李鹤飖松了手，如同丢一块破布一般将此人甩出去拍在墙上。
那猎户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两眼放空，怔了好一会，然后爬到李鹤飖脚边，伏在地上说道，“大侠！小的、小的不敢骗您。那女人确实是被带到这里了，这血，是我们头儿的血！”
他缓了缓，继续说，“我们头儿气坏了，便命人把那女人扔到了矿洞后面的枯井里，枯井通着废矿，用巨石压住，说让她自生自灭。只是前两日不知怎么的，那枯井里竟生了无数条蛇，似乎是全山的蛇虫都跑到那井里去了！如今......已是一个巨大的蛇窟！”
“大侠！小的无意瞒您！只是在您来之前，我们头儿就说明了，要是有人来找，便拖上个半刻即可。若我们没有做到......我们一家老小远在他乡，他们的命都在那几个管事的手里啊！”
猎户嘶哑着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将脑袋不停地往地上磕，流血了也浑然不知。
蛇窟......
他没心思同情这人的悲凉遭遇，握紧手中的刀，心往下沉了一沉。
“带路。”
眼中潜伏杀机，薄唇成线，精芒掠眸，隐含残冷。
矿洞入口，几个沙陀长相的壮汉，从里面迎了出来。
其中带头的那个被称作乌卓的男人慢慢踱着步子，护着那只被断了手包扎起来的右手手腕，看向李鹤飖的眼神中有几分自得的快活。
“哟，你就是那臭婆娘的情郎？”他望了望对方手中的长刀，又看了一眼他身后围成一圈的打手，“这么大的阵仗，居然让我们家所有的伙计都来了。”
“她人在哪？”
拇指压在刀根处，那横刀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怒意一般，随时准备夺鞘而出。
“哎，别急，大爷我今天不痛快得很，不仅肉没吃着，反被咬了一口。另有啊，我瞧着这些兄弟们的样子，应该是被你欺负了不少，你若是能乖乖地让我们一人揍你一顿，我就......啊！！！”
话音未落，惨叫响彻整个雾孤山。
“现在呢？可以说了吗？”
李鹤飖一个闪身转到他身后，刀夹在对方的肩上，冷冷地看着面目扭曲的乌卓。
而地上，是一条血淋淋的胳膊，甚至那粗拙肥厚的手指还在抽动。
“你！”乌卓哆嗦着嘴唇，“你们二人，一个断我右手，另一个砍我左臂！我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啊！！！”
李鹤飖刀刃一立，狠狠地砍在乌卓的肩上。
见那打手逐渐迫近，足尖一挑，地上一根树枝随之弹到另一只空出的左手中。
“还没想清楚吗？”
他将长刀往下又压了压，随后转手将树枝刺向了周围的打手。
这一击，竟是用了天罡针的身法。
树枝在空手劈成数段，直直地插入咽喉，招招狠戾。
看见护着他的人一个个接连倒下，矿洞中血流成河，乌卓疼得直翻白眼，差点痛死已往，双手合十尖叫着求饶，“饶命饶命！大爷您就饶了小的这一条狗命吧！”
也不愿与他过多纠缠，李鹤飖一把将长刀从他砍了三寸深的肩膀处拔出，沾了血的刀面异常温热，贴在他脖子的皮肤出重复摩挲。
“不想被做成人彘，就快点带路！”
“是是是！”乌卓僵硬地快步走着，连头都不敢晃一下，生怕下一次飞出去的就是自己的脑袋。
一行人被威胁着到了矿口后的枯井边。
一块巨石死死地压住井口，似乎里面有什么邪灵猛兽。
李鹤飖用刀面拍了拍乌卓黝黑的脸，示意他命人移开巨石。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没看到老子命都在别人手里吗？快去搬啊！”
“行动快点！你是死的不成。”
几个打下手的从他身边经过时，乌卓稳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地踹了旁人一脚，指桑骂槐地啐了一句。
眼见巨石移开，露出黑暗幽深的井口。
他也无心再管那乌卓的小行动，抓着井口探身喊道：
“小妖女！”
井口深不见底，他的呼叫传进去后竟连回声都听不见。
唯有井壁上盘着的毒蛇在黑暗吐着信子。
这十几丈不止的洞，若真是摔进去......不会真的......
杀心顿起，他伸手把准备偷偷溜走的乌卓一把拽过来，掐着他的后颈，将他泰半个身子都按在了井口中。
“你......你难道真要拿我的命去给你的老婆抵命吗？”意识自己的半条腿真的踏进了阎王殿，乌卓慌了，情急之中不得不亮出自己的底牌，“我可不是普通的猎户矿工，我背后是有大人物的！”
“哦？是吗？不知这大人物是玉皇大帝，照旧如来佛祖？”
李鹤飖冷笑，拽着他的衣服，在他的腰带上绑了一根火折子，转手就将对方丢进了这噬天的毒窟中。
随后眼刀一横，扫视了一圈身后的人，提着刀，随着一同纵身跳了下去！
眼见着下方的火光伴着惨叫声在坠落的历程中倏然熄灭，他凭着轻功借力在岩壁上稍一折身，一只手反手将长刀插入石壁，另一只手迅速捞起向下飞坠的乌卓。
抬头向上看，那几个打手也掉臂乌卓与他们昔日的情分，直接抬起那巨石再一次把井口死死封住。
他微眯双眸，低头看了一眼那位已经在惊惧和疼痛中昏死已往的壮汉。
“废物。”
他喑哑着嗓音，怒骂一句。
“小妖女！”
他提着声音，又叫了她频频。
照旧无人应答。
也不知为什么，正如她所说的，不外萍水相逢见过两次。
可今日他才知，作甚大恸。
他将长刀用力拔出，连带着手上那位，终于跌进一片矿石中。
这洞中毫无半点灼烁，在这里，双眼险些不能视物。
足底满是褪下的蛇皮和黏腻的汁液，李鹤飖丢掉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抬起有些受伤的腿，在黑黑暗摸索着朝着更深处去。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小妖女？”
他大惊，不管不问地跪在地上四处摸黑地找，尖锐的碎石生生刺穿了掌心，可他却麻木得如同感受不到一般。
突然间，指尖似乎有衣料的触感。
他满身一震，慌地继续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废墟中软塌塌的人揽入怀中。
李鹤飖哑声看着她被压在石头下骨折变形的腿，血肉模糊。
一瞬间，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