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眼里反照着湖中的影子。
他不懂，于他看来，周景无疑是一个碍事的人，趁人之危，那点心思他一眼就看到底，骨子里的阴暗标榜着正义泛起给她看，她偏偏就认真。
明明只要他死了，便能顺理成章的解决这门亲事另有东宫两个危机。
用他一人来做，实在是划算得不能再划算的买卖，他不明白为何沈安歌要随着跳进去……
湖水让周景清醒不外片刻，就已经失去了意识，水中又有衣物束缚，少女体力本就不如男子，很快便支撑不住，被男子的身躯拖着往下沉。
沈府的马车就停在前院，侍卫抱剑而立，对这院内的情况一无所知。
沈安歌竭尽全力拉住周景的衣领，拼命凫水将他往岸边拉。
好不容易几番浮沉，她将周景推向岸边石头，随后便脱力没入水中，沉下去那一刻她透过水面，看见了顾卿昏暗酷寒的眼睛。
这就完了？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又要死了。
她忏悔刚刚为了方便谈话将侍卫留在外面了。
想张口呼救，却被灌入酷寒的湖水，她不能就这样死去，重生一世，死前看见的照旧那个疯子讨人厌的脸。
她拼命划水，但都无济于事。
就在意识快要失去前夕，她听见噗通一声。
湖中的她正在慢慢失去挣扎的能力。
模糊中她看见一个玄色身影朝她游来，带着一连串气泡。
手臂被人紧紧攥住，用力一拉，沈安歌的身体推开水的阻力往上浮去。
强健的手臂拖着沈安歌的腰，使得她顺利浮出水面。
“小姐。”
她听见顾卿略微急促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捏着她的下颌拼命召唤她。
宽大的手上贴于胸前，胸腔受到挤压，一瞬间打开了呼吸，空气争先恐后的灌入，呛得她猛力呼吸起来。
“来……来人！”
能说话的第一时间，她连忙唤进来侍卫，声嘶力竭道：“李止！”
前院马车旁，李止隐约听见召唤声，察觉差池大步跨过月门，这才看见湖中的一幕。
马上骇得色变。
“来人，快救小姐！”
李止丢了佩刀，跳入湖中扶住沈安歌。
其他两个侍卫也随后赶到，协力将昏沉的周景拉上岸。
沈安歌被蜂拥着上岸，侍卫们围着她，给她拍背顺气，她却顾不得自己，短声敦促道：“别管我，快去……看……看看周令郎！”
于是，这才转到周景这边，探呼吸，压胸腔，请医生，一阵忙乱。
完全无人注意到湖中另有一个顾卿。
他也不恼，心中想的是，这番场景被人看到了，那就只有杀光在场的所有人才是最保险的。
然而，水下手中的匕首划了几圈，终是收回袖中，挂着一身厚重的湖水上了岸。
这样的时节，湖水的酷寒可想而知。
湖边沈安歌在发抖，不尽然全是严寒，另有另一半是劫后余生的畏惧。
前世周景因她而死，今生不能重演。
正想着，身上一暖，压来一件宽大干燥的墨色外袍。
她怔然抬首，看见了顾卿因湖水而酷寒的脸。
他的发梢还在湿漉漉滴着水，唇色因为严寒变淡，背着月光，他的眸色难辨。
“小姐，别着凉。”
沈安歌黯然坐在地上，喘息着，她眼底的情绪也难以分辨，刚刚在这张年轻的脸上，似乎看见了前世的影子。
她下意识咬着下唇，短暂的回神事后，即是由心底而生的无边愠怒。
她胸中堵得慌。
掌下用力，她一把扯下顾卿拢紧的外袍，扔在了地上。
她不愿看见他、不愿和他说话、现在看见他这张脸就讨厌。
她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骂他和前世没有两样。
正气着呢，一旁昏厥的周景猛的呛出一口胸腔积水，侍卫喜道：“小姐，周令郎醒了！”
沈安歌长舒了一口气，顾不上一旁的顾卿，转危为安的喜乐让她没稳住，一把扑到周景身边，沈安歌脸色苍白，唯有眼睛湿红，她满是愧疚道：“景哥哥，你没事吧？”
又是这样……
顾卿垂下眼眸，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脚边是她扔下来的衣袍，睫毛压出深深的阴翳。
周景刚刚从鬼门关回来，他的身上已经盖上了外袍，他想张口说什么因为体力透支没说出口。
只是颤颤巍巍抬起手，将手里的工具给沈安歌，知道他不会凫水的人不多，今夜这两人明显带着目的而来。
“这布料……”
照旧一旁的李止见多识广，拿着布料摸了摸，皱起眉头道：“小姐，这料子不似一般黎民用布，倒像是……是官宦人家……”
沈安歌的眼神流转于李止和周景身上，这已经坐实了她的料想，周景的坠湖绝非意外。
“景哥哥，你可另有受伤？”
周景看了眼她，随后敛下眼神，摇摇头。
很快，周景被送回了周府，沈安歌特意派了侍卫前去护送。
待周景走远。
“李止，刚刚你另有话未说？”
李止惊讶于沈安歌的视察，明明自己隐藏的很好。
“小姐，刚刚我看那布料，除了像是官宦人家所用，也像高官人家私卫所用，布料耐磨，且又兼具柔软，很明显多是用于常年习武的人身上。”
闻言，沈安歌默不作声，呆呆的在地上坐了许久，才在一名侍卫小心的召唤下回神，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被搀扶到马车旁。
顾卿下颚滴着水，始终缄默沉静的跟在她身后，一如几个月前那个夜晚。
可惜，那晚是沈安歌侧影之心动了，但今天她不会再受骗。
沈安歌停住脚步，一向轻软的声音现在因为怒气多了力道。
“你们先下去！”
屏退侍从，她巡视了一圈，在马车旁看见车夫驾马的鞭子，拿在手中转而对着顾卿，直视着他。
半晌，他开口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消失的书信，一路上的阻挡，坠湖的周景，另有“恰巧”泛起在这儿的顾卿……
所有的细节被她一点点串起来，连成一个可怕的真相，一切都是她最不愿看见的生长偏向。
马车上沈家标志的灯笼因为马儿的不安而晃动，后院的静谧让摇晃的灯笼透着诡秘的气息。
顾卿依旧毫无变化，依然灵巧平静的样子，似乎是今晚这场事端的局外人一般。
只有在看着沈安歌因为湿冷瑟缩着身体，偏偏又倔强生气时，眼底才会有些许波涛。
“小姐在发抖。”他轻声道。
沈安歌不理会他的言语，问道：“你是何时开始计划的？”
“快入深冬了，夜里风寒，穿着湿衣容易生病。”顾卿道。
沈安歌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怒气，“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付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