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对弈，我让你三子。”
即是让了三子，她也赢不了啊。
沈萋萋抬眼看他，抿嘴的弧度变大，复又隐去，抬手往接纳棋子。
“那我便好好与先生学习，等表哥回来了，好杀杀表哥的锐气。”
明明晓得自己赢不了，偏生还敢放下假话。
他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却又在还没有被发现时极快隐去。
“有志气总归是好的。”
他叹息一句，沈萋萋听着，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一时想不明白，他又不愿再说，只能把这事略过了。
“表哥还要再下吗？”
接连被攻击到，沈萋萋不愿意再下了，只想着等学精了再与他较量。
“不了，你好好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天际，再待在她的院子里，传出去要遭非议的。
他说着起了身，沈萋萋要起身相送，一片阴影盖下来，下一瞬，一只大掌便压上了左肩。
“不必送了。”
沈萋萋应了声“好”，将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顾庭殊出了屋子，站在门口看着一左一右守着的金宝银宝，冷声道：“照顾好女人，若有状况，可去找大理寺卿庄玉成。”
“是！”
直至顾庭殊出了院子，金宝银宝才敢放肆呼吸，两人捂着胸口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劫后余生之感。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侯爷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刚刚和女人说话也是这个语调，怎么偏生就察觉不出戾气呢？而到她们这里，说出的话就似乎一柄利剑，稍不小心就会被穿心而过。
两人抹去额头沁出的冷汗，又用手往脸上扇了扇风，直至体现与平时无二，才敢进去伺候。
“女人，侯爷已经回去了。”
“嗯。”
沈萋萋坐在软榻上，慢慢收着棋子，几息后抬起头，小小问了句：“你们说我是不是该学学琴艺？”
整个京国都，不会抚琴的女子，除了她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她从未学过，若现在开始学，是以定要比旁人受更多苦的。
金宝和银宝对视一眼，极为默契地摇摇头，“女人若是不想学，那便不学。”
“本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工具，若是为了它艰辛费心又受苦受累的，也太不值当了。”
原就心血来潮而已，被金宝那么一劝，刚冒出的小火苗就瞬间被掐灭。
沈萋萋赞同所在颔首，“你说的极为有理，那我照旧不学的好。”
她闲时虽然多，可光是棋艺就已差不多费去了她全部心神，确实是腾不出心思学旁的了。
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沈萋萋笑着起身，“咱们早些休息吧，明早起来送送表哥。”
外院人太多，她就不到大门去送了，去长风阁送送就好。
“那奴婢明日早些叫女人起来。”
她突然又改称为奴婢，沈萋萋倒是有些不太习惯了，看了她两眼，才去一旁褪去首饰衣物。
“送了表哥再回来吃早膳，提前半个时辰喊我就好。”
金宝帮她把头上的珠钗拿下了，听了后低声应了声“好”。
翌日。
这些天习惯睡到天亮了才起，又猛的恢复以前的作息，沈萋萋另有些不大习惯，起身后靠着床头坐了一会儿才清醒。
何嬷嬷见她迷迷糊糊的，怕金宝伺候欠好，于是自己过来给她梳妆妆扮。
等沈萋萋完全清醒时，嬷嬷就已经把她装扮得差不多了，只差换身衣裳就能出门。
“女人穿哪身衣裳呢？”
柜子里放着好几套新做的衣裳，一看就知道是林嬷嬷抓紧时间赶出来的，就怕她没有衣裳换洗遭人讥笑。
“林嬷嬷做的衣裳都十分悦目，随意拿身出来就是了。”
“何嬷嬷记得与林嬷嬷说一声，这些衣裳已经够了，不必再熬夜缝制了。”
这些日子做的衣裳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件，这些衣裳放在府中其他女人那里都是少少的，到了自家女人这儿竟然说够了。
这也就只是春衣而已，另有夏秋冬三季的衣裳要做呢，到时她们几个空脱手来，莫说这柜子了，就连这屋子也纷歧定能放下那些个衣裳。
“女人不必费心这些，老奴们心里有数，这都是按府中规则来的。”
府中划定女人一季有十二身衣裳，但除了府中划定的之外，自己也是可以拿了银子去外头请绣娘缝制的。
因此衣裳这些工具，都是没个定数的，端看自己买不买得起了。
沈萋萋以前都是穿着过季过时了的衣裳，数量不多，也从没人与她说这些，自然不晓得这些个规则，是以听何嬷嬷这么说，只颔首应了。
“我也不懂这些，嬷嬷既然心中有数，那嬷嬷就自己看着办吧。”
“好，女人先易服裳吧，老奴去拿两个灯笼过来。”
夜色还浓着，府里的灯到了这时又灭得差不多了，不拿着灯笼，怕是会看不清路。
何嬷嬷行礼退了下去，沈萋萋在屏风后换了衣服，整理好后才带着金宝银宝一块出去。
长风阁此时灯火通明，院子里站了十几二十个侍卫，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沈萋萋跟在十一身后，进门时回首望了一眼，见侍卫都以黑布遮面，腰间佩戴长剑，一身肃杀气，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到底是多危险的事，才会带这么多人去啊。
“女人，侯爷就在里面。”
十一推开了门，并不敢进去，只是伸手朝沈萋萋示意。
金宝和银宝一并被拦在了门外，沈萋萋谢过十一，才提着裙摆迈进屋里。
她一进去，房门就被十一关上，阻遏了所有人的窥视。
“不是说不用送，怎么还过来了。”
清冷的声音从偏厅传出，沈萋萋绕已往，见顾庭殊正在穿衣，便停在了原地，不知道还该不应已往。
顾庭殊把外衣套上，拿起披风时抬眼望她，见她犹豫着不动，抬手招她，“过来。”
“表哥。”
沈萋萋上前几步，行了礼后站在离他三尺处，抬着头看他。
她生得娇小，即即是挺直着腰背，头顶也仅仅够到自己下巴，俏生生地站着，就跟易碎的娃娃一般。
顾庭殊上一步，抬手给她披上披风，“天还凉着，下次早起记得多穿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