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是个急性子,守在库房里十多年,许久未做过衣裳,现下已经等不及了,拿着挑好的料子就快步走了出去。
她做事风风火火的,一眨眼就不见人了,看着那还在晃动的帘子,沈萋萋那句“不用量身子吗?”就凝在了嘴里。
她们一个两个都急急遽的,正往院子里种花的张嬷嬷停下来,拍洁净身上的灰尘才往屋里走。
“女人,她们快快当当的,是有什么付托吗?”
跑得那般快,也不晓得吱会她一声,她都不晓得发生了啥。
“倒也没有什么事,她们一会儿就回来,嬷嬷就知晓咳咳…知晓了。”
沈萋萋嗓子还哑着,咳了两声后有些痒,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女人喝口茶水润润,不舒服就不要应声了,老奴都晓得的。”
再怎么说都是年父老,若是问了却不作声,总归是不太好的。
沈萋萋弯起眉眼,从嗓子眼发出个嗯字。
比起顾庭殊能从后头绕已往的长风阁,李管事住得显然更远,林嬷嬷拿了料子回来时,何嬷嬷还没有回来。
沈萋萋听着她的消息,先是到了西厢,又去了南边,在院子来回几逛,最后就没了消息。
她支着耳朵的模样,就似乎后院里偷吃工具的胖猫儿,张嬷嬷眯成一条缝的眼里满是笑意。
这么漂亮又灵巧的女人,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竟然想把她配给老王爷做妾。
老王爷年轻时就是个浪荡的,流连在花坊不能自制,若不是王妃上了玉碟不能轻易换,他怕是要日日换王妃。
这几十年来,被他染指的女人不知几何,甭说女人了,就她自个儿,也是瞧不上的。
老太太颔首应下这事,那真真是缺了大德了。
“女人可觉得烦闷?大少爷哪儿有从坊间寻来的话本子,女人要不要拿来瞧瞧?”
坊间寻来的话本子?
沈萋萋听着心动,却不敢颔首,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她怕是又要挨一通训了。
她抿着粉嫩的唇,艰难地摇摇头。
她这副模样即是想看却又不敢看,张嬷嬷也知晓其中利害关系,因此也不再劝,只是心中有了计划。
等到日头偏西,何嬷嬷才带着两只黄绿相间的鹦哥回来,还未见人,声音就已先至了。
“放开我放开我,老工具,我吃了你!吃了你!”
沈萋萋与张嬷嬷面面相觑,在府中那么多年,她们可没有听过这种话。
张口就是吃了你,这鹦哥可比做主子的还要威风。
“老姐姐,你去了小半日,便挑了这么个工具回来?”
见何嬷嬷带着鹦哥进了门,张嬷嬷张口便嫌弃上了。
“嗐,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管事,他嘴里可从来没有什么好话的,这鹦哥日日听着,这不就学上了嘛。”
“不外李管事说了,带回来养上一段日子,这话就能悔改来了。”
她说得笃定,张嬷嬷却将信将疑,这两只小工具高屋建瓴的模样,看着就不是个乖觉的。
“老姐姐,你莫不是被李管事骗了吧?这两只看着就不是个好工具。”
“不是好工具…”
“不是个好工具…”
何嬷嬷还未接话,两只鹦哥便争先叫嚷了起来。
沈萋萋觉得有趣,招手让何嬷嬷拿过来。
她看着鸟笼,抬手拿了块糕点进去,还没放下,两只鹦哥就冲了过来。
“嬷嬷,这鹦哥可真凶……”
“难听……难……”
话都还没有说完,两只鹦哥便嫌弃起她沙哑的声音,可把沈萋萋委屈得不行。
她瘪嘴,委屈巴巴地说道:“嬷嬷,它们嫌弃我!”
那可怜巴巴的劲儿,就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把两位嬷嬷逗得不轻。
她们低头咬了咬舌,才把笑意压下去。
“那女人也嫌弃它们吧,嫌它们粗俗无礼,还怪丑的。”
李管事挑回来的鹦哥,卖相定是极好的。
沈萋萋歪着脑袋瞧了瞧,泄了气,“而已而已,我才不与它们置气呢。”
“嬷嬷,把它们挂在窗子那里吧,那儿有风又有阳光,它们想是会喜欢的。”
何嬷嬷轻声应了,拿着鸟笼刚要挂上,就见院子呼啦啦进了一群人。
她心中一惊,忙把窗户关上,然后给了张嬷嬷一个眼神。
房门窗户都被关上,沈萋萋没瞧见外头的人,只疑惑地看向张嬷嬷,“嬷嬷,这是怎么了?”
张嬷嬷给房间上了锁,才过来抚慰沈萋萋,“无事,女人放心休养,有老奴几个在呢。”
女人没有瞧见,她可是看得清清的,带头来的那个,正里老太太院里的嬷嬷。
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只怕是又起了什么欠好的心思。
她们几个仗着大少爷的势,在府里也有几分脸面,却不敢说能拦得住老太太的人。
不外大少爷既然派了她们过来,那她们就好做好自己的天职,拼了这条老命,她们也不能让开路。
屋外,徐嬷嬷带着一众小厮丫鬟,朝沈萋萋的房间叹了口气,眼里带着惋惜。
“老太太说,表女人身子虚弱,侯府府医比不上王府里的太医,因此让我带人把表女人抬已往,好让太医给表女人调治调治身子。”
“何嬷嬷,咱们也都认识几十年了,虽说不是一个院里的人,但相互间好歹照旧有几分情分在的,还希望何嬷嬷不要为难我。”
大少爷院里的几位嬷嬷都在这儿,想必表女人昨夜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只可惜了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老太太竟然那么着急,现在就要把尚在病中的表女人抬已往。
大少爷一早就出了门,也未听闻他发过什么话,看来这表女人,终究照旧逃不外这一劫啊。
“徐嬷嬷说笑了,您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是府里有头有脸的老人了,我哪敢跟你为难呐。”
“只不外大少爷让我们几个过来伺候,若我们让你们把表女人带走了,等大少爷回来,我们几个还能有命在?”
“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想必徐嬷嬷也不忍心看我们命丧黄泉吧。”